不了

杨博文是在一个深夜做出决定的。

他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打在那张薄薄的化验单上，“妊娠四周”四个字刺得他眼睛疼。手机屏幕亮着，是他刚预约好的人流手术，时间定在三天后，左奇函离开北方的第二天。

这个决定做得仓促，却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他和左奇函的关系本就不清不楚，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与其让他出生在一个没有名分的关系里，不如趁早结束。

可手指划过小腹时，那里传来的微弱悸动（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却让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喘不过气。

他开始默默做准备，提前跟医院请了假，把手术需要的东西悄悄收拾进包里，甚至在查房时，特意去妇产科门口站了站，看着那些挺着肚子的Omega脸上的期待，眼神复杂。

左奇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几天总往他公寓跑，有时带点宵夜，有时只是坐一会儿，不说太多话，却总在他起身时，目光下意识地跟着他。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这天晚上，左奇函看着他没动几口的饭菜，终于忍不住开口，“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医院的事就那么忙？”

杨博文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声音很轻：“嗯，有点忙。”

“忙到连看我的时间都没有？”左奇函的语气里带点委屈，“还是说，你又在想怎么躲我？”

杨博文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左奇函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这几天躲我躲得那么明显，连碰都不让我碰，杨博文，你到底有事瞒着我？”

杨博文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目光里，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慌乱又冒了出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们……还是别再见了。”

左奇函愣住了，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为什么？”

“不为什么。”杨博文别开视线，声音硬得像冰，“我觉得这样不好，影响工作，也影响你。”

“就因为这个？”左奇函笑了，笑得有点惨，“杨博文，你把我当什么了？需要时招招手，不需要时就推开？”

“不然呢？”杨博文抬起头，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我们本来就只是……各取所需，不是吗？”

这话像把刀，不仅扎在左奇函心上，也扎在他自己心上。左奇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杨博文以为他会发火，他却只是站起身，拿起外套。

“好。”左奇函的声音哑得厉害，“如你所愿。”

他走得很决绝，关门声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杨博文心上。公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点藏不住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慌。

手术前一天，杨博文去医院做术前检查。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看着前面的Omega紧张地攥着伴侣的手，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干呕，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原来他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洒脱。那个藏在身体里的小生命，那个和左奇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存在，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奕恒发来的消息：【左奇函明天就走了，他说想跟你吃顿饭，最后一顿。】

杨博文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回。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手背上，带着点微弱的暖意。他摸了摸小腹，突然做了个决定。

他拿出手机，干净利落的回了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