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西瓜

孕晚期的激素波动像坐过山车，情绪总被无形的线牵着走，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可能就被莫名的委屈或执拗缠上。杨博文最近就常这样，有时会盯着窗外的树发呆半小时，有时又会突然因为左奇函递水慢了半秒而眼眶发红。

这天凌晨三点，左奇函正睡得沉，被身边压抑的哭声弄醒了。他摸开床头灯，就见杨博文缩在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左奇函慌了，伸手想探他的额头，却被躲开。

“我想看张桂源……”杨博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哭得抽噎，“我想让他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左奇函愣住了：“张桂源？他现在应该在陪陈奕恒和孩子啊，这都凌晨了……”

“我不管！”杨博文突然提高声音，眼泪掉得更凶，“我就要看他！我要看他吃西瓜！特别大特别圆的那种西瓜！他小时候总抢我的西瓜吃，每次都要挑最大最圆的，我现在就要看他吃！”

这话来得没头没脑，像个撒泼的孩子。左奇函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那点茫然很快被心疼取代——他知道，这又是孕晚期的情绪在作祟。

“好好好，看他吃西瓜。”左奇函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拿起手机，“我现在就给张桂源打电话，让他买个最大最圆的西瓜，现在就过来吃给你看，好不好？”

杨博文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左奇函拨通电话时，张桂源那边显然还在睡，声音含糊得像含着棉花：“哥……大半夜的啥事啊……”

“你现在有空吗？”左奇函尽量让语气平稳，“博文想看你吃西瓜，要特别大特别圆的那种，现在就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呼：“啊？吃西瓜？现在？！”

“他情绪不太好，你帮帮忙。”左奇函放软了语气，“算我求你。”

张桂源大概是听出了不对劲，没再多问，立刻应下来：“行！我现在就去买西瓜，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左奇函回头看杨博文，对方还在小声哭，像只受了委屈的猫。他把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别哭了，桂源马上就来，带着最大最圆的西瓜。”

杨博文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他要是敢不抢着吃，我就……我就再哭。”

左奇函被他逗笑了，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嗯，他敢不抢，我帮你揍他。”

不到一个小时，门铃就响了。张桂源抱着个足有篮球大的西瓜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还拎着把水果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

进了屋，他被左奇函推进厨房切西瓜，自己则被杨博文拉到沙发上坐着。张桂源一边费力地对付那个巨型西瓜，一边偷偷看杨博文，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的刀，忍不住问：“博文哥，你到底咋了？想当年抢你西瓜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杨博文没理他，直到张桂源把切好的西瓜递过来，他才指着最大的那块：“你吃这个。”

张桂源咽了口唾沫，拿起那块西瓜，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甜……真甜……”

杨博文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眶里的泪突然就止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折腾这一出，或许是凌晨的孤独感被放大了，或许是突然想起小时候抢西瓜的热闹，又或许，只是想确认那些温暖的人和事都还在。

左奇函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沙发上的两人——一个乖乖吃着西瓜，一个盯着对方吃西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那块没吃完的西瓜上，泛着甜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