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写字楼时,整座城市还浸在墨色里。凌晨三点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刮得他脸颊生疼,也吹散了几分加班带来的混沌。作为“福报”大厂的底层社畜,他对这种披星戴月的日子早已习惯,工位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领导在工作群里@全体成员的红色感叹号、还有银行卡里始终不见起色的余额,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底色。此刻,他唯一的念想就是赶紧回到出租屋,把自己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床上,哪怕只能睡上三个小时,也是奢侈的慰藉。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被打碎的镜子。就在他拐进通往小区的狭窄巷子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不是垃圾桶旁的塑料袋,也不是流浪猫的尾巴,那触感温热,带着某种生命体的弹性。
“唔……”
一声低低的闷哼自身下传来,苏一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两步,手机电筒的光束立刻扫了过去。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蜷缩在地上的人影。
那是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黑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轮廓,只是此刻衬衫沾满了污渍,像是在泥水里滚过。领口大开,锁骨的凹陷处积着一层薄汗,在光线下泛着微光。他侧躺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鼻梁高挺得像精心雕琢过的玉石,唇色偏淡,下唇还有一道浅浅的咬痕——即使在这样狼狈的状态下,那张脸也美得极具攻击性,仿佛夜色都因为他的存在而柔和了几分。
苏一的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因为对方的颜值——虽然确实足以让路过的星探递出名片——而是这荒僻的巷子,深夜的陌生男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危险气息。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是前阵子下班遇到抢劫未遂后特意买的,此刻刀柄的金属凉意透过布料传来,稍微压下了几分慌乱。
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溜走,手机屏幕的光却恰好照到男人后颈处。那里有一道极淡的黑色纹路,像是用墨笔勾勒的抽象图腾,线条扭曲而神秘,在皮肤下若隐若现,被汗水浸润后,竟透出几分诡异的光泽。
“喂,你没事吧?”苏一终究没狠下心。他想起自己刚毕业时在地铁口晕倒,是个陌生阿姨给了他一瓶葡萄糖,这份微不足道的善意,此刻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掠过水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瞳孔颜色很浅,近乎琉璃色,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刚睡醒般的迷茫,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大型犬——如果忽略他那身迫人的气场,倒真有几分乖巧。
“我……”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的质感,像是砂纸磨过朽木,“我在哪里?”
“XX巷,靠近明光小区。”苏一保持着三米的安全距离,警惕地打量着他,“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家里人电话多少?”
男人皱起眉,似乎在努力回忆,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可片刻后,他眼中的迷茫更甚,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森林:“我不记得了。”
失忆?苏一心里咯噔一下,这情节怎么跟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似的。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男人忽然捂住肚子,发出一声清晰的“咕噜”声——那声音之大,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突兀,甚至惊飞了墙头上的一只夜猫。
紧接着,男人抬起头,那双浅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苏一,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渴望,还有点……委屈?就像幼儿园里没分到糖果的小朋友。
“我饿。”
苏一:“……”
最终,苏一还是把这个自称“云逸尘”的失忆帅哥带回了家。理由很简单:对方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虽然那身肌肉线条很有欺骗性),而且那声“饿”实在太有穿透力,让刚啃完冷掉的盒饭的苏一,莫名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奶奶去世前塞给他的、据说是祖传的除妖符,符咒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动。应该……不是什么脏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