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失控事件后，苏一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加班，每天准时回家给云逸尘做饭。为了让云逸尘吃饱，他甚至开始研究如何用最少的钱做出最顶饱的食物——比如加了红薯和土豆的杂粮饭，放了粉丝和白菜的猪肉炖粉条，还有能装满满一大盆的番茄鸡蛋面。
周末的早上，苏一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拉着云逸尘去逛菜市场。清晨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摩托车的引擎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云逸尘显然被这阵仗吓到了，紧紧地攥着苏一的衣角，像只初入城市的小鹿。他的目光被五颜六色的蔬菜水果吸引，眼睛瞪得圆圆的，在水产区看到活蹦乱跳的鱼虾时，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抓。
“别乱动。”苏一赶紧拉住他，尴尬地向摊主道歉。
摊主是个和蔼的大妈，看着云逸尘俊朗的脸，笑着说：“小伙子长得真俊，是你弟弟啊？”
苏一的脸瞬间红了：“不是，是……朋友。”
云逸尘却忽然开口：“是饲主。”
苏一：“……”他狠狠地踩了云逸尘一脚，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却没敢再说话。
他们买了新鲜的排骨、刚上市的冬笋、还有一大块五花肉。在熟食区，云逸尘被酱肘子的香味吸引，站在摊位前不肯走，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老板，来个最大的。”苏一无奈地摇摇头，掏出钱包。
云逸尘立刻眉开眼笑，像只得到糖果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用油纸包好的酱肘子，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走。
回家的路上，云逸尘抱着酱肘子，忽然脚步一顿，眼神变得有些恍惚。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回忆什么。
“怎么了？”苏一察觉到他的异样。
“没什么。”云逸尘摇摇头，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嘴角的笑容淡了些，“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天空。”
苏一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云逸尘第一次表现出对过去的记忆。他想起《异兽录》里的记载，饕餮的记忆会随着食量的增加和情绪的波动逐渐复苏。
“什么样的天空？”苏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红色的。”云逸尘的声音有些发颤，“像被火烧过一样，很可怕。”
苏一的后背瞬间冒出冷汗。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那肯定是做梦了，别想了，回家吃肘子。”
云逸尘点点头，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兴奋，只是默默地跟着苏一往前走，怀里的酱肘子仿佛也失去了吸引力。
回到家，苏一把酱肘子切成小块，装盘端上桌。云逸尘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神却有些空洞，像是在想别的事情。
“不好吃吗？”苏一有些担心。
“好吃。”云逸尘摇摇头，又拿起一块，“就是……有点像以前吃过的味道。”
“以前？”苏一追问。
“嗯。”云逸尘的眼神又开始恍惚，“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也给我做过这个。”
“是谁？”苏一的心跳得更快了。
云逸尘却猛地捂住头，脸色变得苍白：“不知道……想不起来……头好痛……”
苏一赶紧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没事的。”
过了好一会儿，云逸尘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他看着桌上的酱肘子，忽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我饱了。”
这是云逸尘第一次主动说饱。苏一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云逸尘的记忆正在复苏，那个属于饕餮的、血腥残暴的过去，正在一点点逼近。
接下来的几天，云逸尘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他还是很能吃，却不像以前那样吃得开心，总是吃着吃着就走神，眼神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苏一叫他，他要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像只魂不守舍的大型犬。
有天晚上，苏一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走出房间，看到云逸尘站在阳台上，背对着他，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后颈的图腾纹路隐隐泛着红光。
“怎么不睡？”苏一走过去，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苏一，”云逸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会不会怕我？”
苏一的心猛地一揪。他看着云逸尘的侧脸，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停驻了一只脆弱的蝶。他想起《异兽录》里那狰狞的插画，想起红色的天空和吞噬万物的深渊，可更多的，是这几个月来一起度过的日子——云逸尘蹲在厨房门口等饭吃的样子，笨拙地给绿萝浇水的样子，把荷包蛋藏在他碗底的样子。
“不怕。”苏一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你是云逸尘，是……跟我一起吃饭的人。”
云逸尘猛地转过头，浅色的眸子里像是落了漫天星光，亮得惊人。他忽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苏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勒进骨血里。苏一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像个在寒风中找到温暖的孩子。
“苏一，”云逸尘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
那一晚，他们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直到露水打湿了头发，才相携回到房间。苏一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云逸尘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不管未来有多少风雨，至少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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