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帝国联邦第一学院，傍晚，星际历史学课后。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细微的信息素味道，如同无形的社交地图，勾勒出Alpha的领地、Omega的敏感以及Beta的平和。梓渝快速收拾着桌上的电子笔记板，将那本厚重的《星际联邦编年史》塞进有些磨损的背包里。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习惯性地扬起温暖的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和周围相熟的同学道别：“明天见啦，李哥！王姐，笔记我晚上发你！”

“谢啦，梓渝！你人真好！”一个Beta女生笑着回应。

梓渝的笑容无懈可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是小心翼翼维持的屏障，用以隔绝那些因他“特别”而投来的探究目光——一个信息素淡薄得像Beta、性格却意外温和的“Alpha”。他的出身，那个远离核心星系的普通甚至有些拮据的Beta家庭，是他绝口不提的秘密，也是他内心自卑感的来源。能进入这所顶尖学府，全靠他拼尽全力换来的全额奖学金。他必须表现得更好，更合群，更不能出错。

人流渐渐散去，梓渝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捕捉到了那个永远坐在教室后排靠窗位置的身影。

田栩宁。

顶级Alpha，家世显赫到学院里那栋最新的星舰模拟训练中心就是以他家族名字命名的。他几乎是所有Omega甚至部分Beta的梦中情人，拥有强大的基因、完美的外貌和……冰冷的性格。

此刻，田栩宁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他的东西，动作优雅而沉稳，带着Alpha特有的从容不迫。他似乎感受到了视线，微微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眸精准地捕捉到了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的梓渝。

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梓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一拍。他迅速低下头，假装拉紧背包带子，脸上努力维持的笑容差点垮掉。他能感觉到对方那强大而内敛的信息素——像雪后冷冽的松林，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即使主人似乎已经极力收敛。

田栩宁的目光在梓渝身上停留了两秒，注意到他怀里那本厚得能当武器的书似乎快要滑落。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梓渝的方向迈了半步。

就在这时，一个活泼的身影如同蝴蝶般翩然闯入两人之间无形的力场。

“梓渝学长！”

清脆的女声响起，带着Omega特有的甜美气息，是那种被精心呵护长大的、无忧无虑的味道。林薇，学院里颇受欢迎的Omega学妹，家世优渥，性格大胆直接。她毫不避讳地站到梓渝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田栩宁的视线，也隔断了那冷冽的雪松气息。

“学长，下周星际社会学的小组课题，我可以和你一组吗？”林薇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梓渝，充满了期待，“我觉得学长你好厉害，上次的论文观点超新颖！而且……”她俏皮地眨眨眼，“和你一起做课题，肯定比跟那些只知道炫耀信息素的Alpha在一起舒服多了！”

她的话语直白而大胆，隐隐带着对传统Alpha的贬低和对梓渝这种“非典型Alpha”的推崇。

梓渝愣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和直白的夸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能感觉到周围尚未完全离开的同学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羡慕，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下意识地又想扬起那种无懈可击的、阳光的笑容来应对。

“我……”

他刚开口，却敏锐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原本已经稍有缓和的冷冽信息素，骤然变得极具存在感，甚至带上了一丝锐利的锋芒。空气仿佛凝滞了几分。

梓渝不用回头也知道，田栩宁还没走。而且，他似乎……不太高兴？

为什么？因为林薇的话冒犯了Alpha群体？还是因为……

梓渝不敢深想。那种来自顶级Alpha的无形压力，即使并非针对他，也让他本能地感到紧张，内心深处那点自卑感又开始作祟——他无法像真正的、强大的Alpha那样坦然面对这种对峙。

林薇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依旧期待地看着梓渝。

梓渝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身后那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对林薇露出了一个比平时稍微僵硬些的笑容：“当、当然可以啊，一起讨论吧。”

他的答应，一方面是不太擅长拒绝别人的热情，尤其是对方释放了如此明显的善意；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逃避身后那双似乎能看穿他一切伪装的深邃眼睛。

“太好了！”林薇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那说定了哦！学长，我们晚上光脑联系讨论细节？我知道校外新开了一家星空主题咖啡厅，环境超棒！”

“呃，好……”梓渝含糊地应着，感觉背后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他终于忍不住，借着侧身和林薇说话的机会，飞快地朝教室后方瞥了一眼。

田栩宁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他的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内敛，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眼睛却黑沉得吓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这边，或者说，是看着和林薇站得极近的梓渝。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电子笔的边缘，力道大得指节微微泛白。

四目再次相对，比刚才更加直接。

梓渝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心跳如擂鼓。他匆匆对林薇说：“那…那我先回宿舍了，晚上联系！”

说完，他几乎像是逃跑一样，低着头，加快脚步从教室的另一边出口离开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极强存在感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转角。

田栩宁站在原地，看着梓渝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因为梓渝答应而满脸喜悦、似乎完全没注意到Alpha之间暗流的林薇，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沉默地拿起自己的东西，迈步离开教室，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在他周身无声地弥漫、盘踞，带着一种隐忍的、近乎固执的压迫感。

偶然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