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梓渝病了。
高烧,噩梦连连。梦里反复出现田栩宁那双失控的眼睛和那个带着酒气与掠夺意味的吻,每一次都让他惊叫着醒来,浑身冷汗。
身体上的病痛或许很快就能痊愈,但心理上的恐惧和创伤却深深烙下。田栩宁不再是那个让他困惑、让他隐隐心动的强大Alpha,而成了一个具象化的、令他窒息的噩梦。那个吻,不是浪漫的告白,是Alpha信息素和力量的绝对压制,是打破他所有安全感的暴力行为。
他无法再待在这里了。每分每秒都担心会在某个转角再次遇到田栩宁,再次被那冰冷的雪松气息包围。学院里的一切,都仿佛带着那个夜晚的阴影。
退学是不现实的,那是他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他必须离开,去一个足够远、足够陌生、田栩宁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烧退之后,他几乎立刻打开了学院的内网系统,疯狂地搜索着所有交换生、偏远星系实习、长期外派项目的通知。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个项目上——边境星系“泽塔-7”生态观测站,为期一学期的数据采集助理岗位。
泽塔-7,位于联邦疆域的边缘,以环境恶劣、通讯不便和几乎与世隔绝著称。申请者寥寥无几,但对此刻的梓渝来说,这简直是完美的避风港。
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夜填写了申请表格,附上了自己虽然不算顶尖但也足够优秀的成绩单和一份诚恳的申请信。他甚至没有等待常规的审批流程,直接联系了项目负责教授的公开通讯码,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对偏远星系生态的“浓厚兴趣”和迫切希望得到锻炼的愿望。
也许是他的“诚意”打动了教授,也许是那个岗位实在无人问津,申请在短短三天内就获得了特批通过。
拿到电子批复函的那一刻,梓渝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办理手续,购买前往边境星系的廉价长途星舰票。他没有告诉任何同学,尤其是林薇。他只对宿舍管理员和辅导员含糊地说是家里有急事,需要请假离开一段时间。
出发的前一晚,他最后一次整理行李。光脑闪烁了一下,是田栩宁发来的信息。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梓渝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没有回复,直接关闭了光脑,并将田栩宁的所有联系方式拉进了黑名单。
对不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能抹去那个夜晚的恐惧和羞辱吗?能让他忘记被Alpha信息素强行压制的感觉吗?
不能。
他现在只想逃离。
另一边,田栩宁的状态比梓渝好不到哪里去。
酒醒之后,巨大的懊悔和自我厌恶几乎将他吞噬。他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记得梓渝惊恐的眼神、冰凉的眼泪和那个响亮的耳光。
他试图联系梓渝,信息石沉大海,通讯被阻断。他去梓渝的宿舍楼下等,却只等到宿管告知“梓渝同学请假离校了”的消息。
他动用了家族的力量去查,得到的反馈是梓渝申请了一个偏远星系的观测站项目,已经于昨日凌晨悄然离开了主星。
“泽塔-7……”田栩宁看着光屏上那个位于星图边缘、几乎只是个光点的坐标,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把他吓跑了。吓到了一个需要躲到宇宙角落的地步。
秦昊看着他颓然的样子,忍不住叹气:“我说栩宁,你……你这操作也太……猛了。哪有你这样追人的?上来就信息素压制加强吻?人家没报警说你性骚扰都是看在同学情分上了!”
田栩宁沉默着,下颌线绷得死紧。他知道秦昊说得对。他习惯了掌控和强势,却在最不该用这种方式的人身上,犯下了最愚蠢的错误。他以为那是表达,却成了伤害。
“我现在该怎么办?”田栩宁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茫然。在学业和家族事务上无往不利的他,在感情上却一败涂地。
“能怎么办?”秦昊摊手,“要么,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反正人家也躲得远远的了。你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田栩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固执的锐光:“不可能。”
他做不到。不仅仅是潜意识里十个世界的牵引,更是因为,那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又脆弱的身影,已经在他冰冷规整的世界里,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他弄丢了他,就必须找回来。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秦昊看着他,语气认真起来,“追过去。但不是像以前那样,用你田家大少的方式。放下你的骄傲,收起你的信息素,好好道歉,用他能接受的方式,重新开始。”
田栩宁看着星图上那个遥远的光点,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他打开光脑,开始快速操作。调取课程安排,申请休学一学期,联系家族在边境星系的产业寻找合理的派遣理由……一系列指令有条不紊地发出。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笨拙地赠送礼物、幼稚地争风吃醋、最终失控伤人的田栩宁。这次,他必须用足够的耐心和诚意,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去重新靠近那个被他吓跑的小太阳。
几天后,一艘小型但性能卓越的私人星舰驶离了主星空港,朝着遥远的泽塔-7星系跃迁而去。
星舰内,田栩宁看着窗外绚烂的星云,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知道,前路漫长,且必然充满艰辛。
但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