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市的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带着湿冷的露气。迈克狐的书桌上,《黑森林》摊开着,旁边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那张印着藤蔓暗纹的素白名片。他几乎彻夜未眠,深灰色的眼眸因缺少睡眠而略显疲惫,但其中的锐利和凝重却丝毫未减。莉莉丝书中那些关于烈火、惨叫和少年绝望的描写,在维纳斯那双蕴含刻骨痛恨的冰蓝眼眸映照下,变得无比真实且沉重。他正准备联系猪警官,跟进德拉弗恩斯案档案的申请情况。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迈克狐立刻接通,还没有,等迈克狐说话,听筒里传来猪警官沉重而急促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明显的警笛呼啸和嘈杂人声:
“迈克狐!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但出大事了!城西废弃工业区边缘,发现一具出租车司机的尸体!死状……极其残忍!初步判断是谋杀,而且是连环作案!”
“连环作案?”迈克狐的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全无。能让猪警官如此紧张,绝非普通命案。
“是的!这是两天内的第二起了!”猪警官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紧迫感,“昨天清晨在码头区发现的第一具司机尸体,我们还在调查,线索很少,没想到凶手这么快又下手了!这次的手法更加恶劣!社会影响极坏,现在整个出租车行业都人心惶惶,媒体也在疯狂报道。总督亲自下令,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尽快破案!我们需要你,迈克狐,现在!立刻来城西的案发现场!”
猪警官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这已不是普通的协助,而是对这位格陵兰岛乃至整个雪洲最负盛名的大侦探的直接征召,去应对一场正在蔓延的、对社会造成巨大恐慌的血腥风暴。
迈克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桌上的《黑森林》和维纳斯的名片。那个关于血仇与交易的冰冷邀约,那通往黑暗深渊的入口,近在咫尺。他几乎能感觉到维纳斯那双穿透灵魂的冰蓝眼眸在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然而……
“我明白了,警官。”迈克狐的声音沉稳而迅速,带着专业侦探的绝对冷静,“给我具体位置,我马上到。另外,保护好现场,尤其是尸体周围和可能的进出路径,不要让任何人破坏痕迹。让赫恩也过去,我需要他协助初步勘查外围。”
“位置马上发你!赫恩已经在路上了!现场已经封锁,我们等你!”猪警官说完,匆匆挂断了通讯。
书房内瞬间恢复了寂静,只有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在低鸣。迈克狐深吸了一口气,深灰色的眼眸中,对“黑森林”的凝重探究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眼前血案的锐利锋芒和沉重责任。
他迅速起身,抓起椅背上的格子斗篷披上,戴上标志性的贝雷帽和金丝眼镜。动作流畅而迅捷,仿佛瞬间切换了状态。他看了一眼书桌——那本摊开的《黑森林》,那张冰冷的名片,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抱歉,维纳斯先生,”迈克狐低声自语,目光复杂,“你的‘交易’,恐怕要暂时搁置了。” 他知道,此刻有更迫在眉睫的恶魔在格陵兰岛的街头游荡,正在肆意剥夺无辜者的生命,制造着新的恐惧与悲伤。作为侦探,阻止眼前的暴行,保护市民的安全,是高于一切个人探索的责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张藤蔓暗纹的名片,将它小心地夹进《黑森林》的书页中,合上了书。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侦探事务所,格子斗篷在身后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
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迈克狐告诉司机好猪警官发来的坐标,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驶向城西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废弃工业区。车子在坑洼不平的废弃工业区道路上疾驰,最终停在一片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荒凉空地旁。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铁锈味——那是新鲜血液的气息。
猪警官和赫恩早已等候在现场,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警戒线外,几辆警车闪着刺眼的红蓝光,一些便衣警察正在艰难地阻拦着闻讯赶来的、情绪激动的记者和少数愤怒的出租车司机代表。
“迈克狐!”猪警官迎上来,声音低沉压抑,“在里面……太惨了。”
迈克狐点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跟着猪警官和赫恩弯腰钻过警戒线。眼前的景象即便是见惯凶案现场的迈克狐,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一辆喷涂着“格陵兰快捷”字样的出租车歪斜地停着,驾驶座的车门敞开着。司机——一只中年浣熊——倒在车门外的地上,姿势扭曲。他的喉咙被极其锋利的利器割开,伤口深可见骨,几乎将整个颈部斩断了一半,鲜血呈喷射状染红了车门、车窗和周围大片的地面,已然凝固成深褐色。但这还不是最令人触目惊心的。
在司机被割开的喉咙伤口深处,凶手竟然残忍地嵌入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徽章!
那徽章在凝固的血污和晨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银光。徽章的图案清晰可见:一条首尾相衔、形成一个完美圆环的蛇,蛇身布满细密的鳞片,蛇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微小的、仿佛在燃烧的暗红色宝石(或是某种特殊材质),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异感。
“衔尾蛇……”猪警官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忌惮和愤怒,“是他们的标记!这帮疯子!”
“衔尾蛇?”迈克狐蹲下身,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地审视着那枚嵌入血肉的徽章。这个名称和图案,他并非第一次听说。这是一个极其神秘、行事狠辣、且宣称要“净化”或“颠覆”现有社会秩序的恐怖组织。他们神出鬼没,制造过多起震惊雪洲的爆炸、绑架和刺杀事件,手段残忍,目的不明。25年前好像发生了什么变故突然消失,现在这样又冒了出来。更关键的是,坊间一直有传言,说衔尾蛇的触角早已深入格陵兰岛乃至雪洲联盟的上层建筑,与某些权贵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告人的联系。警方对他们的追捕,往往在关键时刻遭遇无形的阻力,线索中断,不了了之。
“没错!就是这帮社会的毒瘤!”赫恩气得狼毛都有些炸起,“昨天码头区的受害者,一只灰兔司机,虽然也是被割喉,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明显标记。我们还在头疼没有指向性线索……没想到今天凶手就嚣张到直接把他们的标志钉在受害者身上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向整个格陵兰岛宣战!”
“不仅仅是挑衅,”迈克狐的声音异常冷静,他仔细观察着徽章的嵌入方式和位置,“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感或者是一种宣告。凶手在向警察展示他的“作品”。将徽章嵌入致命伤口深处,需要极其变态的心态和精准的手法,这个凶手极度危险且心理扭曲,应该是位行为艺术家”迈克狐不禁想到了那位大画家维纳斯。会是他吗?但麦克风很快在脑中否定了这个想法,维纳斯邀请我调查那个与他息息相关的案子,怎么会创造出新的案子阻碍进度呢,而且维纳斯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行为疯狂的艺术家。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荒凉的现场:“第一起案子的现场勘查报告和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吗?两名受害者之间,除了都是出租车司机,还有其他关联吗?比如接单记录、行车路线、所属公司、个人背景?”
“初步报告刚出来。”猪警官示意旁边一个记录员递过一份文件,“第一位受害者,灰兔司机,名叫哈罗德。昨晚最后一单是接了一个从‘蓝调酒吧’到城南公寓的单子,乘客身份还在核实。行车记录仪被破坏,没留下影像。第二位,就是这位浣熊司机,鲍勃。他最后一单记录显示是从‘午夜玫瑰’夜总会到这里……乘客信息同样是匿名预约。两人分属不同出租车公司,背景调查暂时没发现明显交集或仇怨。看起来……像是随机选择目标。”
“随机?”迈克狐微微蹙眉,“但两起案件间隔如此之短,地点跨度不小,却都精准地选择了出租车司机,并且凶手都使用了极其专业的割喉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留下挣扎搏斗的痕迹。这不像完全随机的冲动犯罪。更像是……有预谋的猎杀,目标就是出租车司机这个群体本身。” 他看向那枚狰狞的衔尾蛇徽章,“而凶手,或者他背后的组织,通过这种方式,在向整个社会,尤其是向那些可能庇护他们的‘上层’,传递某种信息——他们有能力制造恐慌,并且不在乎暴露身份,甚至以此为荣。”
“您的意思是……”赫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他们杀出租车司机,是因为出租车是城市的“血管”,袭击他们能最大程度地制造交通恐慌和信息混乱?而且司机流动性强,相对容易下手?”
“可能性很大。”迈克狐点头,“而且,留下衔尾蛇的印记,除了宣告,也可能是在为某些人做事。”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猪警官一眼。猪警官脸色铁青,显然明白迈克狐暗示的“某些人”是谁——那些可能与衔尾蛇有勾结的高层势力。这个案子,从发现衔尾蛇徽章的那一刻起,性质就完全变了,变得极其敏感和危险。
“上面压力更大了。”猪警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懑,“要求我们不惜代价,立刻破案平息恐慌。但同时又暗示要‘谨慎’,注意‘影响’。” 这种矛盾的命令,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迈克狐沉默了片刻。他再次蹲下,仔细勘查尸体周围的地面、车门把手、方向盘。他注意到驾驶座脚垫上有一些不寻常的、极细微的银色粉末状物质,用证物袋小心地收集起来。同时,在副驾驶座位的缝隙里,他发现了一根非常短的、深蓝色的、类似某种工作服或制服上的纤维。
“赫恩,”迈克狐站起身,“重点查这两名受害者最后搭载的乘客信息,看能不能通过技术手段找到蛛丝马迹。还有,查一下近一个月内,格陵兰市出租车司机群体是否有过集体抗议、罢工,或者与什么势力发生过冲突?特别是涉及夜间娱乐场所的。” 他转向猪警官,“警官,这枚衔尾蛇徽章和现场发现的粉末、纤维,需要立刻送交最可靠的痕迹检验和法医部门,要求最详尽的分析报告,尤其是徽章和粉末的材质、来源。另外……” 他声音更低了,“关于德拉弗恩斯案的档案申请……”
猪警官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警戒线外喧嚣的媒体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总督府方向:“迈克狐,你也看到了。现在所有资源、所有目光都被这个案子吸走了。衔尾蛇的出现,让上面风声鹤唳。德拉弗恩斯的旧案申请恐怕要暂时搁置了。优先级……必须让位给眼前的危机。”
迈克狐深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维纳斯那充满悲伤与恨意的冰蓝眼眸,那张印着藤蔓的冰冷名片,莉莉丝书中那场虚构的家族大火……仿佛被眼前这具嵌入衔尾蛇徽章的尸体所散发出的浓烈血腥气压了下去,暂时沉入了记忆的深处。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那枚在血污中闪烁着邪异光芒的衔尾蛇徽章。
“我明白,现在先解决眼前的毒蛇。” 迈克狐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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