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款

晨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织出一张晃动的网。林郁刚把书包放下，就看见宁蕴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浅棕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暗纹的银杏叶，比她之前那个白色的要精致些。

“早。”宁蕴走到座位旁，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时，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了什么。

“早，”林郁抬头看她，“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嗯，看懂了不少，”宁蕴的嘴角弯了弯，“谢谢你画的图，帮了大忙。我们组最后定了光学，赵晓宇虽然不太乐意，但周彤站我这边。”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像偷吃到糖的孩子。

林郁忍不住笑了：“那挺好的。”

宁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林郁桌上：“这个给你，谢礼。”是袋书签，用干枯的银杏叶做的，脉络清晰，边缘还镀了层透明的膜，看起来很精致。

“很漂亮，”林郁拿起一片，叶子的形状像把小扇子，“你做的？”

“嗯，周末在家没事做的，”宁蕴点点头，“知道你喜欢看书，应该用得上。”

林郁把书签小心地放进语文课本里，指尖碰到夹在里面的香樟叶，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被各种叶子填满了，每一片都藏着故事。

上午的历史课，老师在讲魏晋南北朝，说到“竹林七贤”时，宁蕴听得格外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林郁看着她低头的侧脸，想起她说喜欢历史，像喜欢藏着秘密的古董，心里忽然有点好奇，她的笔记本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下课铃响时，宁蕴正对着笔记本出神，林郁凑过去看了眼，只见页面上画着几株简笔的竹子，旁边写着“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然”，字迹清秀，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劲儿。

“写得真好。”林郁由衷地说。

宁蕴像是被吓了一跳，飞快地合上笔记本，脸颊泛起淡淡的红：“随便画画的。”

林郁没再追问，只是觉得，她像株长在角落里的竹子，看着安静，骨子里却有股韧劲。

下午的自习课，各组都在忙着赶课题报告。林郁的位置靠窗，能看见操场上的篮球架，阳光把篮板照得发亮。她写结论写到一半，忽然听见斜前方传来低低的争执声。

是宁蕴她们组。赵晓宇把实验数据摔在桌上，声音带着火气：“都说了这个方法不对，你非要用，现在好了，数据全错了！”

宁蕴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课本上就是这么写的，是你操作的时候没调准焦距。”

“我没调准？明明是你算错了！”赵晓宇的声音更大了，引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看。

宁蕴抿着唇，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张写满数据的纸，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像是在验算。她的脸色有点白，却没像平时那样躲开，肩膀挺得笔直。

林郁放下笔，走了过去。“怎么了？”她拿起那张数据纸，“我看看。”

赵晓宇还在气头上：“她算错了折射角，害得我们重测了三次！”

林郁看了看数据，又对照了旁边的公式，指着其中一行说：“这里是对的，折射角等于入射角乘以折射率，没错。不过你们测的时候，是不是没考虑温度？温度会影响折射率的。”

赵晓宇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课本上没说啊。”

“是拓展知识，”林郁说，“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到的，给你们的资料里应该有写。”

宁蕴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拿出林郁给的资料，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小字说：“你看，这里确实有。”

赵晓宇的脸有点红，嘟囔了句“谁看那么细”，拿起数据纸转身去重算了。周彤和孙磊对视一眼，也跟着忙活起来。

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林郁回到座位时，看见宁蕴冲她递了个感谢的眼神，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暖暖的涟漪。

放学时，宁蕴主动等了林郁。两人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云染成了橘红色，像块融化的糖。

“今天谢谢你。”宁蕴的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赵晓宇他……就是脾气急了点。”

“没事，”林郁笑了笑，“做实验嘛，难免出错。”

她们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跟着晃。路过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时，宁蕴停下脚步：“要不要进去看看？听说新到了一批笔记本。”

林郁点点头。文具店不大，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本子和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纸香。宁蕴在笔记本货架前停住，手指拂过一本绿色封面的本子，上面印着细小的竹叶纹。

“这个好看。”她说着，拿起来递给林郁。

林郁接过来，封面的触感很舒服，像摸着光滑的树叶。“确实好看。”

宁蕴又拿起一本同款的白色本子，抱在怀里：“就这个了。”

结账的时候，老板笑着说：“你们俩眼光真好，这是新款，卖得可快了。”

走出文具店，宁蕴把那本白色的本子递给林郁：“给你。”

“给我？”林郁愣了一下。

“嗯，”宁蕴点点头，“就当……谢谢你今天帮我们解围。”她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划着，“绿色的你拿着，白色的我留着，算……算同款吧。”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怕被风吹走似的。林郁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接过那本白色的本子，封面的竹叶纹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

“谢谢。”她轻声说。

“不客气。”宁蕴笑了笑，转身往左边的路走去。她的书包上，那个绿色的小粽子随着脚步轻轻晃，和林郁手里的白色本子相映着，像幅刚刚落笔的画。

林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翻开那本白色的本子。第一页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是宁蕴的笔迹。

晚风吹过，带着文具店的纸香，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林郁把本子抱在怀里，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想起宁蕴刚才说“算同款吧”时的样子，脸颊忍不住发烫。

回家的路上，她路过那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两支柠檬味的棒棒糖，放在了书包侧袋里。或许，下次可以分给她一支。

路灯亮了起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郁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段刚刚开始的故事，像株慢慢长高的竹子，正一节节地往上蹿，带着点青涩，也带着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