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像一把钝锯,来回拉扯着七月的空气;操场的热浪蜷伏在脚踝,像某种温驯却灼烫的兽。哨音骤响,孩子们涌出教室,汗珠与笑闹一起炸开,碎成漫天的光斑。他们珍惜这节体育课——仿佛抓住一颗被烈日烤得通红的糖,甜得烫手,却舍不得吐掉。
只有她,坐在看台最末一排的阴影里。宽大校服被汗水贴在脊背,像第二层被剥开的皮肤。阳光照不到她,风也绕开她;霸凌者留下的脚印还在小腿上泛着青紫,像一串被掐灭的星。她抱着膝盖,听远处球网被风撞出细碎的哀鸣,仿佛替她把不敢出口的呼救,一遍又一遍,说给这个夏天听。
吴柯你看她穿个假货都好意思出来,听说她家里没钱,没准他们一家都是卖的,她应该也是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女
同学甲真的吗,看起来不像啊,你可别造谣啊
远处的她默默听着似乎已经习惯,她只想这个体育课快点结束,体育课对别人来说是来之不易,是开心的,快乐的,可对陆温来说是煎熬的痛苦的
“叮——”下课铃声响了,大家唉声叹气在抱怨没有玩够,只有陆温一个人如释重负的回到教室。
吴柯我去我跟你说下次体育课我要跟老师说玩跳绳我跳绳可厉害了
同学甲行啊,不过敢…
吴柯别说了
远处的陆温缓缓走进班级,吴柯看到陆温又摆出一副臭脸,陆温想不通是为什么吴柯不跟自己说话了并且还开始欺负她,明明之前关系那么好,陆温16岁而吴柯占了14年,两人从幼儿园就开始认识后面一个小学一个初中还考上了同样的高中之前吴柯总是会在陆温难过时拥抱她安慰她,会在她被父亲家暴时赶到她家保护她,并且陆温身边一直都是吴柯,吴柯也不想陆温和其他人玩所以陆温只有吴柯一个朋友对于其他人就只是简单说两句敷衍两句,可吴柯开始欺负她了,吴柯没了陆温还有其他朋友,可陆温只有吴柯了,好几次陆温想问吴柯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开不出口,吴柯和陆温是同桌但现在的关系使两人都十分不满
吴柯你离我远点行不行你碰到我的桌子了
陆温可桌子是碰到一起的难免会…
吴柯我不管,你碰到我的地方我嫌脏
陆温吴柯,你到底怎么了,我那里惹你了吗
吴柯没有啊单纯看不惯你不行吗
陆温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像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发涩。她只能把脸埋进臂弯,整个人趴在桌上,像一枚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徒劳地合拢自己。
午后的光线在木纹上游走,一寸寸爬过她的指缝,也爬过那些被回忆镀亮的细枝末节————那年春假,吴柯把最后一张车票塞进她手里,自己却站在月台外冲她挥手,笑得像刚拆开的汽水,噼里啪啦全是气泡;
——暴雨夜的楼顶,她们挤在同一把伞下,雨点砸在伞布上像无数细小的鼓槌
吴柯别怕,再大的雷声也只是在打喷嚏
——图书馆后门的老槐树下,吴柯偷偷把刚买的烤红薯掰成两半,烫得直跳脚,却还是把更软更甜的那一半塞给她;
——最后一次合照,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把吴柯的侧脸切成一格一格的光影,她当时没意识到,那已经是命运悄悄按下的快门。……这些细小的、发亮的记忆像一捧玻璃珠,从她指间无声滚落,在桌面弹了几下,最终归于寂静。
泪水刚在木纹上洇出最后一圈涟漪,陆温的后颈便被猛地扣住——吴柯的掌心像一块冰,直接把她从臂弯里提了起来。头皮被扯得生疼,她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
吴柯回忆够了吗?
吴柯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骨落下,轻得像羽毛,却带锋利的倒钩。下一秒,冰凉的指尖顺着她脊椎一节一节往下滑,停在后腰最软的那块肉上,用力一掐。钻心的疼让陆温整个人弓成虾米,额头“咚”地撞上桌面,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桌面上的水渍被她的脸碾开,碎成无数细小的光斑。吴柯单手按住她的肩胛,另一只手抽出她压在臂弯下的练习册,翻都没翻,“嘶啦”一声撕下一整页。纸页裂开的脆响像一记耳光,在空荡的教室里炸开。
吴柯都是以前我写的?
吴柯把那张纸揉成团,啪地砸在她发顶
吴柯那就全部作废
纸团顺着她的刘海滚到鼻尖,油墨味混着粉尘钻进鼻腔。陆温不敢动,只能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似的撞在胸腔里,一下比一下重。
吴柯俯得更低,呼吸拂过她耳后
吴柯记住以前那些事,我说没发生就没发生
风扇嗡嗡转着,把午后的闷热搅得更加黏稠。陆温趴在桌面上,泪水无声地渗进木纹,把旧日所有光亮一点点泡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