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圈的光晕开始染上暮春的暖色调时,天谴心头的寒意却一日重过一日。
他看着龙皓晨对采儿的排斥越来越淡。白龙会主动落在采儿常坐的星岩旁,用鼻尖去碰她递来的光果;会在采儿提及“月夜神殿”时,金色竖瞳里闪过清晰的光斑,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是想起了什么片段;甚至有一次,采儿笑着唤他“皓晨”,他竟下意识地低吟回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亲昵。
而他自己,正一点点从龙皓晨最依赖的位置上退开。
过去,龙皓晨总爱用头蹭他的掌心,无论醒着还是沉睡,龙尾总会不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腕;可如今,当他伸手想去触碰龙鳞时,龙皓晨偶尔会偏过头,望向采儿所在的方向,像是在迟疑什么。有次天谴如常为他梳理颈后的逆鳞,龙皓晨却忽然轻轻挣开,振翅飞到采儿身边,用翅膀尖好奇地拨弄她发间的流苏——那是天谴从未见过的、全然放松的姿态。
天谴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鳞片的冰凉,心口像是被大神圈的罡风刮过,空落落的疼。他知道这是必然,采儿才是龙皓晨命定的羁绊,是他抹去记忆前,刻在灵魂深处的归宿。可那些在囚笼里相依为命的日夜,那些他以为独一无二的联结,难道就真的只是一场被时光冲刷即散的幻影?
夜里,龙皓晨化作人形躺在光晕床上,眉头微蹙,似在做梦。天谴坐在床边,看着他沉睡的脸——眉眼间已褪去了龙形的凛冽,多了几分属于少年的柔和。他伸手想抚平那道眉峰,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采儿……”龙皓晨在梦中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
天谴猛地收回手,指节攥得发白。
一个危险的念头,像藤蔓般悄然蔓延上天谴心头
如果……如果再抹一次记忆呢?
这一次,他不会再留下任何疏漏。他要让龙皓晨彻底忘记采儿,忘记那些不属于他们的过往,只记得囚笼里的黑暗,记得只有他能给予的光。那样,龙皓晨就会永远依赖他,永远属于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动摇他们之间的联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天谴用力压下,心脏却因这瞬间的疯狂突突直跳。他看着龙皓晨恬静的睡颜,眸色暗沉如墨。他知道这是错的,是对龙皓晨的再次禁锢,可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像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理智。
次日清晨,采儿带着新酿的花蜜来看龙皓晨,正撞见天谴站在光晕崖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她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气息里的挣扎与阴翳。
“他醒了吗?”采儿轻声问。
天谴转过身,脸上已恢复平日的淡漠,只是眼底深处的风暴尚未平息:“嗯,在里面梳理鳞片。”
采儿点头,刚要迈步,却见天谴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不记起来,才是最好的?”
采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错愕,随即是坚定的反驳:“记忆不是负担,是他的一部分。就算痛苦,也该由他自己选择。”
天谴看着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决绝:“选择?他现在最安稳的选择,就是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龙皓晨的身影从居所内走出,他已恢复人形,只是眉宇间还带着几分龙形的慵懒。看到两人对峙的模样,他下意识地皱起眉,目光在天谴与采儿之间来回转动,像是在分辨空气中的火药味。
“怎么了?”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
天谴与采儿同时沉默。
阳光落在龙皓晨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看着采儿,眼神里已没有了往日的全然陌生,反而多了几分探究;转头看向天谴时,那份依赖依旧,却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天谴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那个危险的念头,正在心底疯狂滋长。而他,快要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