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

“他违反了规则。”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眠继续分析数据，同时暗中观察办公室里的"员工"。

她发现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有一个"员工"起身，机械地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五分钟后返回，面具的颜色会变得更深一些。

10:55，距离主管检查还有五分钟。

姜眠已经整理出了一份惊人的发现：公司通过某种方式收集人类的七种基本情绪，而"同化"过程与情绪波动有直接关系。

恐惧和愤怒会加速同化，平静则能延缓。

NPC猫主管："进度如何？"

当那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姜眠的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僵在原地。

她不动声色地切换回原始数据界面：

姜眠"发现了一些规律。"

主管缓缓俯身，冰冷的面具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呼吸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那股刺鼻的气味像毒蛇般钻入鼻腔，姜眠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主管的面具边缘，那里正缓缓渗出几滴暗红色液体，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NPC猫主管："很好。"

主管缓缓直起身子，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满足感。

NPC猫主管："继续保持。午休时间是12点到1点，不要迟到。"

主管转向江月时，姜眠趁机瞥了一眼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如同死尸般毫无血色，隐约可见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仿佛某种未知的生物正在吞噬他的血肉。

……

七楼餐厅的门自动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与淡淡腐臭的古怪气味。

姜眠下意识屏住呼吸，跟在张桂源身后走进这个宽敞的空间。

餐厅装修得明亮而现代，浅色木质桌椅整齐排列，落地窗外是虚假的城市景观——阳光明媚却毫无温度，高楼大厦的窗户全部漆黑一片。

张桂源"找个靠边的位置。"

张桂源低声说，手指在姜眠手背上轻轻一点，示意她注意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那些黑色球体以不正常的角度倾斜着，全部对准新员工所在的区域。

姜眠点点头，选了张靠近假窗的六人桌。

她刻意背对大部分"员工"，这样能减少被观察的机会。江月紧挨着她坐下，手指不停绞着衣角；蒋涛和宋倩坐在对面；张桂源则选择了能同时看到入口和姜眠的位置。

NPC宋倩："我去拿餐。"

宋倩站起身，笑容灿烂得不合时宜。

NPC宋倩："行政部有优先取餐权。"

姜眠注意到其他桌上的"员工"都安静地坐着等待，他们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釉质光泽。

没有交谈，没有眼神交流，只有偶尔转动头部时面具与衣领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宋倩很快回来，推着一辆餐车，上面摆着六份盖着金属罩的餐盘。

她动作优雅地分发给每个人，最后一份放在空着的座位上——那是陈伟的位置。

NPC江月："陈伟呢？"

江月小声问。

宋倩的笑容僵了一瞬。

NPC宋倩："研发部工作比较忙，可能会晚点来。"

她掀开自己面前的餐罩。

NPC宋倩："先吃吧，别等他了。"

金属罩揭开的瞬间，姜眠闻到一股奇怪的肉香——像是炖煮过头的猪肉，混合着某种刺鼻的香料。

她的餐盘中是一团黏糊糊的褐色物质，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几根细小的、类似手指的骨头半埋在酱汁里。

NPC宋倩："公司福利真好。"

宋倩热情地说，已经拿起叉子。

NPC宋倩："每周三特供秘制肉排。"

姜眠盯着那团物质，胃部一阵痉挛。她用叉子轻轻拨弄，发现"肉"的纹理异常细腻，几乎看不出肌肉纤维，反而像是由无数细小颗粒重组而成。

NPC宋倩："吃啊。"

宋倩嚼着食物，酱汁从她面具下方的缝隙渗出。

NPC宋倩："凉了就不好吃了。"

姜眠抬眼看向张桂源，他只是假装在吃，食物根本没碰。

他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注意其他"员工"的用餐方式。

整个餐厅里，所有戴面具的员工都以完全相同的节奏进食——右手持叉，左手扶盘，每口食物大小一致，咀嚼次数完全相同。

金属餐具碰撞的声音形成一种诡异的韵律，像是某种黑暗仪式的伴奏。

NPC江月："我...我不太饿。"

江月颤抖着说，推开餐盘，脸色苍白如纸。宋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入她的皮肤。

NPC宋倩："必须吃。规则二：午休时间为12:00-13:00，不得提前或延后用餐。"

姜眠注意到宋倩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餐厅入口处的时钟——12:37。

NPC宋倩："我帮你。"

宋倩拿起江月的叉子，叉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

江月惊恐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眠突然伸手接过叉子。

姜眠"她过敏。我替她吃。”

NPC宋倩："食物不能分享。每人必须吃完自己那份。"

餐厅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紧急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绿光。

姜眠在黑暗中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张桂源"别动。"

张桂源的声音紧贴着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张桂源"有东西进来了。"

姜眠屏住呼吸。

黑暗中，一阵湿漉漉的脚步声从餐厅门口传来，伴随着液体滴落在地板上的黏腻声响。

腐臭味越来越浓，像是打开了密封多年的棺材。

NPC江月："啊——！"

江月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NPC江月："有东西在摸我的脸！"

姜眠感到张桂源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黑暗中，那诡异的脚步声绕着餐桌转圈，时不时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腐臭味几乎令人窒息，姜眠用另一只手捂住口鼻，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她的后颈。

"咯咯咯..."一阵不似人类的轻笑从她背后传来，近得仿佛就贴着她的耳朵。

灯光骤然亮起。

姜眠眨了眨被刺痛的眼睛，看到江月正疯狂地擦拭自己的右脸颊——那里赫然印着一个暗红色的手印，五指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

NPC江月："有、有东西碰我..."

江月抽泣着说，眼泪从她瞪大的眼睛里滚落。

江月的眼睛周围已经出现了几道细小的裂纹。

餐厅里的其他"员工"依然安静地吃着饭，对刚才的异常毫无反应。

NPC宋倩："只是电力故障。"

宋倩笑着说，但她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

NPC宋倩："继续吃饭吧，下午还要工作呢。"

餐厅大门被猛地推开。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陈伟站在门口，双眼圆睁，面色惨白。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衬衫领子。

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角被某种力量拉扯着，露出一个夸张到撕裂的笑容。

NPC陈伟："我...不应该...偷懒..."

陈伟机械地说着，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每个字都带着不自然的停顿。

他的身体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步一步走向墙壁。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他开始用头猛撞墙壁。

"砰！砰！砰！"每一声闷响都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

鲜血和脑浆飞溅到墙上，陈伟的身体却依然在继续撞击，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一声撞击后，他的头骨完全碎裂，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滑落在地。

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一滩，缓缓扩散。

餐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戴面具的员工同时鼓掌，整齐划一，如同排练过千百次。

"优秀员工表彰大会现在开始。"广播里响起机械女声，"特别项目组新成员陈伟，因工作态度认真，获得'最佳进步奖'。"

姜眠的胃部一阵痉挛。

她看到陈伟的尸体被两个戴着猪面具的"员工"拖走，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NPC江月："这...这到底..."

江月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NPC宋倩："他违反了规则。"

宋倩平静地说，甚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