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际,墨色的天幕才刚刚透出一丝鱼肚白,凛冽的劲风便如脱缰的野马,呼啸着席卷而过,那丝丝寒意如同细密的针,肆意地穿刺着世间万物,让整个世界都笼上了一层清冷的氛围。
林清屿与叶临之二人从扶瑶书院缓步而出,正准备各自返回府邸。就在这时,一名家丁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地朝着他们飞奔而来。二人定睛一看,立刻认出这名家丁是漠北王府的下人。
“林公子,叶公子。”家丁跑到近前,微微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赶忙禀报道,“我家世子爷有请二位,说是有极为要紧的事要与二位相商。”
林清屿与叶临之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几分诧异之色。萧惊野平日里行事洒脱随性,极少主动邀请他们过去,此次突然相邀,还提及要事,着实让二人摸不着头脑,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青珩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啊?”叶临之微微皱眉,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疑惑询问道。
“具体的事儿小人也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闻世子爷提到是关于韩修远先生的事情。这不,马车都已经备好了,二位公子请随我来。”家丁一边说着,一边在前头带路,脚步匆匆。林清屿和叶临之不敢耽搁,赶忙跟上,不一会儿便来到停放马车的地方。
二人登上马车,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如离弦之箭,朝着漠北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滚滚,在土路上扬起一路飞扬的尘土,仿佛一条蜿蜒的黄龙,向着远方奔腾而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了王府门口。二人利落地下车,只见唐万全早已毕恭毕敬地等候在此。
“林公子,叶公子,世子爷已然在西院静候二位多时了。”唐万全脸上堆满了恭敬的笑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领着二人进入王府。
他们沿着幽深曲折的庭院前行,庭院中假山错落,花木扶疏,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静谧。二人踏入西院,一路上,林清屿与叶临之不着痕迹地暗暗交换眼神,心中的疑虑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藤蔓,不断蔓延滋生。
很快,他们来到厢房前。唐万全轻轻抬手,推开房门,先行一步进入屋内,恭敬地通报:“世子爷,林公子,叶公子到了。”
萧惊野正坐在那,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听到通报声,他慢悠悠地从书案后站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进来,那姿态,说不出的吊儿郎当。
二人迈进房门,唐万全随后轻轻将房门掩上,把室外那凛冽的寒风隔绝在了门外。
“我们听说你和沈南意合作了,青珩,你可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林清屿一进门,语气中便透着一丝焦急与难以置信。方才二人刚从扶摇书院下学出来,正打算各自回府,冷不丁被王府家丁拦下,听闻这消息后,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林清屿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剪裁合身,将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衬托得宛如玉树临风。他面容白皙如雪,五官精致,长相斯文俊秀,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尽显读书人的温文尔雅。然而,他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隐隐透露出与外表不符的精明与睿智,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每一丝想法。
而叶临之一袭白色长衫,身姿潇洒飘逸,容颜俊美得仿若从画中走出的谪仙下凡。他嘴角总是挂着一抹风流不羁的笑容,手中折扇轻轻摇晃,扇面上的墨竹仿佛也跟着灵动起来。浑身散发着贵族公子独有的闲适慵懒气息,恰似那轻柔拂面的微风,令人感到惬意的同时,又觉得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没疯,你们俩别跟个惊弓之鸟似的,这么大惊小怪。”萧惊野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有跟势均力敌的人合作,才能把我的本事都使出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清屿听他这么说,差点没被气得跳起来,双脚跺地,急道:“青珩,你可别不当回事儿!沈南意那个人,可是一只狐狸,你可得千万小心,别一不小心就被他算计了去!”
叶临之则满脸无奈地看着萧惊野,眼中满是担忧,劝说道:“青珩,林清屿说得没错,沈南意此人实在难以捉摸,你务必多留个心眼儿,别到时候吃了亏都不知道。”
萧惊野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如鹰的光芒,微微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道:“哼,他有没有那本事算计我,还得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拿出真手段来再说。”
林清屿与叶临之再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深深的无奈之色。他们太清楚沈南意此人的难缠,如今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希望萧惊野不要陷入困境之中。
“对了,我打算让韩先生假死。”萧惊野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意瞬间收敛,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假死?”林清屿与叶临之二人听闻,皆是猛地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青珩,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韩修远一生淡泊名利,视富贵如浮云,他绝不会干这种苟且偷生的事儿,而且他也定然不会答应你这事儿的!”林清屿焦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忍不住提高了声调说道。
“我心里明白,韩先生的为人我还能不清楚吗?但韩先生对我有恩,这份恩情重如泰山,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含冤丧命,死得不明不白。”萧惊野的眼眸深沉得如同无尽的深渊,眼神坚定,一字一顿,说得斩钉截铁。
“……唉,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再多说也无益。”叶临之长叹一声,他心里明白,萧惊野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只是不想让韩修远白白丢了性命,这份情义,他们也能理解。
“青珩,沈南意跟你合作到底提了什么条件?”林清屿满心担忧,沈南意心思深沉似海,他们二人都难以看透他的想法,实在担心萧惊野与他合作会陷入不利的境地,被他算计。
“条件吗……”萧惊野唇角微微勾起,眼底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仿佛藏着无数的小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林清屿与叶临之看着他这副神情,心中的担忧如同决堤的洪水,愈发浓重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悄然滋生,如同黑暗中潜伏的阴影,挥之不去。
“条件便是……加入大理寺。”萧惊野凝视着窗外渐趋暗沉的天色,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清屿与叶临之听闻,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随后又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加入大理寺?”林清屿眉头紧紧皱起,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一个结,显然对萧惊野的这个决定十分不赞同,“青珩,沈南意这会不会是别有用心啊?这里面指不定藏着什么圈套呢!”
“即便他别有用心又如何?我萧惊野还会怕他不成?”萧惊野从容不迫地淡淡一笑,那笑容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与洒脱,仿佛天塌下来都能扛住。
林清屿与叶临之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最终无奈地轻叹一声,知道再劝也无用,便不再多做劝说。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毫无保留地全力支持你,我们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林清屿与叶临之虽然满心担忧,但更不愿看到萧惊野独自在这漩涡中涉险。
“多谢了!等这事儿成了,我请你们痛痛快快地喝一杯,不醉不归!”萧惊野眼中的笑意重新浮现,温暖而真挚。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叶临之与林清屿相视一笑,唇角扬起释然的弧度,心中虽仍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萧惊野的信任。
“对了,青珩,还有一事……”
“何事?”萧惊野微微诧异,挑了挑眉问道。
林清屿与叶临之对视一眼,眼中同时浮现一抹促狭的笑意。
“沈南意……他长得究竟如何?”
萧惊野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眼眸微微弯起,唇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故意调侃道:“哎,怎么,你们俩对他的长相这么感兴趣啊?”
叶临之与林清屿脸上微微泛起赧色,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但仍难掩内心那强烈的好奇。
萧惊野单手支着下巴,眉梢微挑,唇畔笑意更浓,故意卖起关子,慢悠悠地说道:“等你们哪天见到他,自然就知晓了。”
林清屿与叶临之见他如此,心中愈发好奇沈南意到底是何模样,可萧惊野却偏偏不肯说,急得二人抓耳挠腮,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萧惊野看着二人着急的模样,眉眼间笑意更甚,心情愉悦得不行,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戏码,开口道:“好了好了,玩笑就开到这儿吧。对了,清屿,师父在林府吗?”萧惊野口中的师父指的正是林清屿的叔父林景舟,同时也是萧惊野的半个恩师。
“可惜了,今儿叔父与几位世伯一同去了十算堂,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林清屿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双手说道。
“十算堂?那是什么地方?”萧惊野难得流露出好奇之色,眼睛微微睁大,一脸疑惑地问道。
林清屿与叶临之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抹诧异,似乎没想到萧惊野居然不知道十算堂。
“十算堂那可是个非同小可的地方,里面汇聚了世间所有精通天文地理、星相奇门的能人异士,还有众多智谋超群、算无遗策的谋士。此地向来神秘莫测,青珩你竟然不知?”林清屿与叶临之满眼惊奇地看着他。
萧惊野摸了摸鼻子,神色略显不自然,干咳了一声道:“这……我确实不太清楚啊。”
林清屿与叶临之对视一眼,眼中笑意更盛,不过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毕竟萧惊野自幼便鲜少出门,对这些江湖上的神秘组织不太了解,也在情理之中。
“那我接着给你讲吧。”林清屿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十算堂门禁森严得很,一般人根本就别想进去。因为堂中的谋士那可都是千金难求的顶尖人才,各个身怀绝技,智谋无双。通常只有各大世家子弟或是朝中重臣,才有机会拜见他们。有些朝廷重臣或是渴望入朝为官的人,为了求得他们出手相助,出谋划策,可谓是绞尽脑汁,想尽了各种办法。曾经就有一位大人,为了能求见其中一位谋士,并聘请其为自己的客卿,竟然豪掷三十万两黄金,结果呢,最后还是无功而返,连那谋士的面都没见着。”
“三十万黄金?”萧惊野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数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林清屿与叶临之看着他的反应,笑着继续说道:“所以啊,十算堂又被称作奇人堂。要是谁能得到堂中谋士的助力,那可就如同猛虎添翼,实力大增,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和江湖中,都能占据一席之地。”
“所言极是。”萧惊野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越发明亮,像是在心中盘算着什么。
“不过,十算堂的谋士们可不是那么好请动的,他们轻易不见外人,也不会随意出手相助,而且十算堂有五不助的规矩。”
“哪五不助?”萧惊野饶有兴趣地问道,身体微微前倾,显得十分专注。
“大奸大恶者不助,唯利是图者不助,不忠不义者不助,不仁不义者不助,是非不分者不助。”林清屿与叶临之一字一顿,郑重地说完,脸上皆是一片肃然之色,仿佛在宣读什么神圣的誓言。
萧惊野薄唇微微勾起,眼底光芒愈发夺目,若有所思道:“这五不助,倒真是有趣,依我看,叫非助堂似乎更为贴切。”
林清屿与叶临之听闻,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林清屿轻咳一声,正色道:“青珩,你可千万别乱开玩笑。十算堂非同小可,里面的谋士各个脾气古怪得很,要是被他们听到你这话,以后再想求见,那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萧惊野撇了撇嘴,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再多说什么。林清屿见状,无奈地摇头一笑。
“对了,青珩,你打算何时回扶摇书院?”
“明日。”萧惊野简短地答道。
“明日?”林清屿微微一怔,与他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萧惊野为何如此着急回去。
萧惊野眼底笑意加深,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弧度,神秘兮兮道:“明天你们便知晓了。”
林清屿与叶临之对视一眼,不禁打了个哆嗦。直觉告诉他们,萧惊野明天恐怕要闹出些大动静,而那些可怜的学子们,怕是要遭殃了。萧惊野见此,只是笑而不语,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品着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而叶临之与林清屿两人,也只能暗自为那些学子们默默默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