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预警00000c
林子沐蹲在院角的葡萄架下数星子的时候，听见了自行车铃响。脆生生的“叮铃”声撞在青砖墙上，又弹回来绕着葡萄藤转了圈，惊得叶缝里漏下的月光都晃了晃。他赶紧把手里攥着的半串青葡萄往身后藏，刚直起腰，就看见高老师推着车站在月亮地里。
“又偷摘葡萄？”高老师的声音比井水还凉，却带着点笑意。她今天没穿常穿的蓝布褂子，换了件月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串红玛瑙珠子——还是去年林子沐在山货市场淘来的，当时摊主说这珠子养人，他攒了半个月的冰棍钱才买下，高老师收到时只淡淡“嗯”了声，却天天戴着。
林子沐耳尖发烫，把葡萄往藤架后又塞了塞：“没、没偷摘，就是看看熟了没。”青葡萄的酸气顺着风飘过去，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没底气。这架葡萄是高老师亲手栽的，去年结了串紫莹莹的，她还摘下来酿了罐葡萄酒，甜得他偷喝时差点醉倒。
高老师推着车往葡萄架这边走，车后座绑着个竹篮，盖着块蓝花布，隐约能看见里面鼓鼓囊囊的。“熟了也不能现在摘，”她停在他面前，弯腰看藤上挂着的葡萄串，“得等下过霜才甜。”
“知道啦。”林子沐踢了踢脚下的青砖，砖缝里钻出的草叶蹭着鞋边。他偷偷抬眼瞅竹篮，蓝花布被风掀起个角，露出半块油纸——看着像糖糕。
“猜什么呢？”高老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把竹篮解下来递给他，“刚从街口王婶那买的，红豆沙馅的。”
林子沐接过来时手都抖了。王婶的糖糕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外皮炸得金脆，咬开能拉出糖丝，平时要排老长的队才买得到。他掀开蓝花布，果然看见四个圆滚滚的糖糕躺在油纸里，还冒着热气。
“快趁热吃。”高老师把自行车往葡萄架旁一靠，自己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石凳被晒了一天，还带着点暖。
林子沐捏起个糖糕，吹了吹才咬下去。外皮“咔嚓”一声脆响，红豆沙的甜混着热气在舌尖化开，烫得他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高老师看着他鼓囊囊的腮帮子笑，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过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手帕上绣着片兰草叶，是高老师自己绣的。林子沐接过来擦了擦嘴角，忽然想起什么：“高老师，您怎么知道我想吃糖糕？”上周放学路过王婶的摊子，他盯着糖糕看了好一会儿，还被同学笑话嘴馋。
“听你同桌说的。”高老师摘了片葡萄叶在手里捻着，叶上的绒毛蹭得指尖发痒，“她说你盯着糖糕咽口水呢。”
林子沐的脸更烫了，埋着头小口啃糖糕，不敢再说话。其实他知道，高老师总是记着他的事——知道他不爱吃姜，做饭时会把姜片挑得干干净净；知道他晚上看书费眼睛，会在他书桌旁放盏瓦数低的台灯；就连他上次说山那边的野菊开得好看，没过两天她就采了把插在窗台上的瓷瓶里。
“对了，给你的。”高老师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他面前。布包是深褐色的，看着像用旧衣服改的，边角磨得有些毛糙。
林子沐放下糖糕接过来，沉甸甸的。他解开绳结往里看，倒吸了口气——是本《唐诗选》，封皮是牛皮纸的，边角却整整齐齐，里面用铅笔标着注释，字迹娟秀，是高老师的字。他早就想要这本书了，上次在县图书馆看到，翻了两页就放不下，可图书馆不让外借，他只能天天放学绕路去看两页。
“您……您怎么弄到的？”他声音都发颤了。
“托县城的朋友捎的。”高老师说得轻描淡写，林子沐却知道，县城到这要坐三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路还颠簸，她定是跑了不少趟才求来的。他摩挲着书页上的铅笔字，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潮。
“翻页时慢点，别折了角。”高老师伸手替他把散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垂时，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惹得她又笑了。
葡萄架上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月光顺着叶缝漏下来，在地上织出晃悠悠的网。林子沐把《唐诗选》抱在怀里，又捏起个糖糕递到高老师嘴边：“您也吃。”
高老师咬了一小口，红豆沙沾在嘴角，像颗小红痣。林子沐赶紧递过手帕，她笑着接过去擦了擦：“甜得很。”
“王婶放了好多糖呢。”他也跟着笑，忽然想起什么，往屋里跑：“高老师您等会儿！”
他从屋里翻出个粗瓷碗，又抱来个小瓦罐——是去年高老师酿的葡萄酒，他偷偷藏在床底下，舍不得喝。他倒了小半碗酒递过去：“您尝尝，还甜不甜。”
酒液是深紫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光。高老师接过碗抿了口，眼睛弯起来：“比去年还甜。”
“那是我藏得好！”林子沐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人——是他用碎布缝的，歪歪扭扭的，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这个给您。”
高老师接过来捏了捏，布人肚子里塞着棉絮，软乎乎的。“是照着我缝的？”她故意逗他。
“才不是！”林子沐脸一红，梗着脖子犟，“就是随便缝的。”其实是上次高老师站在讲台前讲课，他偷偷描了她的影子，缝了三个晚上才缝好，手指还被针扎破了好几回。
高老师却没拆穿他，把小布人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挺好看的，我收着了。”
他们就坐在葡萄架下说话，林子沐讲学校里的事——说同桌总偷他的橡皮，说数学老师讲课总爱眯眼睛；高老师就听着，偶尔插句话，问他作业写完了没，冷不冷。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带着晚稻的香，竹篮里的糖糕渐渐凉了，可两人手里的碗还温着。
“该回去了。”高老师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月亮已经移到葡萄架正上方了，“你明天还要上学。”
林子沐舍不得，却还是点点头，帮着把竹篮收拾好。高老师推着自行车往外走时，他忽然追上去，从口袋里掏出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是他攒了好久的，橘子味的。
“给您。”他把糖往高老师手里塞。
高老师接过来，玻璃纸在月光下闪了闪。“你不吃？”
“我不爱吃甜的。”他撒了个谎，其实他最爱吃橘子糖了。
高老师笑了笑，把糖放进衬衫口袋：“那我收着了。”她推着车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看他：“林子沐，书要好好看。”
“知道啦！”他大声应着，看着自行车铃在月光里晃出银亮的光，直到影子拐过街角看不见了，才摸着怀里的《唐诗选》往回走。
葡萄架下的石凳还温着，粗瓷碗里的酒还剩小半口。林子沐蹲下来数星子，数着数着忽然笑了——其实不用数的，今晚的星子都落在高老师的衬衫口袋里了，就是那颗橘子糖，甜得能照亮半条街呢。
他抱着书往屋里走时，听见葡萄藤上有虫鸣，叽叽喳喳的，像是在说悄悄话。他摸了摸藤上挂着的青葡萄，心里盼着快点下霜，等葡萄熟了，就摘最大最紫的那串，给高老师送去。到时候再温上半罐葡萄酒，说不定还能听见她讲诗里的故事呢。
窗台上的瓷瓶里，野菊还开着，花瓣上沾着月光，软乎乎的。林子沐把《唐诗选》放在书桌上，压在台灯下，又摸了摸口袋——刚才给高老师糖时，口袋里还剩颗水果糖，是草莓味的。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作者虽然说文崩了，但是该过的节日我一样不会放过，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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