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平反的圣旨,是在三月初三的清晨送到的。
明黄的绫罗卷轴被内侍高高举起,阳光透过卷轴上的云纹,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丁程鑫跪在丁家老宅的庭院里,听着圣旨上“丁显忠烈,追赠太傅”的字眼,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父亲的灵位摆在正屋的供桌上,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升起,在横梁上打了个旋,消散在空气中。丁程鑫拿起案上的雕花木簪——那是刘耀文从边关寄回来的,簪头刻着的“程”字,笔画里还嵌着风沙。他摩挲着簪子上的刻痕,仿佛还能感受到刘耀文写信时的温度。
“丁公子,该去东宫了。”张真源站在他身后,青衫的袖子空荡荡的,那日为了护驾,他的左臂被砍伤,再也抬不起来了。他手里捧着一件素色的锦袍,是马嘉祺让人送来的,说“今日风大,穿厚些”。
丁程鑫点点头,将木簪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走出老宅时,他看见巷口的桃树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极了刘耀文当年砍断的那棵。那时他们才十五岁,刘耀文为了给他摘桃,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胳膊上留了道长长的疤,他还笑他“笨得像头熊”。
东宫的书房里,马嘉祺正对着刘耀文的虎符发呆。案上的梅子酒已经开封,酒液浑浊,像沉淀了太多的泪。他穿着月白的锦袍,脸色比往日好了些,却依旧苍白,咳嗽声也没断过,帕子上总带着淡淡的血丝。
“阿程。”马嘉祺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来了。”
丁程鑫走到案前,看见他手边放着张真源誊抄的祭文,墨迹里掺着的血丝触目惊心。他知道,马嘉祺是强撑着病体写的,为了给丁家一个体面的交代。
“对不起。”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没能护住你父亲,没能护住……”他没能说下去,喉间涌上的腥甜让他猛地侧过脸。
丁程鑫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带着安稳的力量:“不怪你。”他拿起那枚虎符,指腹触到上面的猛虎纹,“刘耀文的家人,安置好了吗?”
“嗯,送到江南了,给了良田百亩,足够他们衣食无忧。”马嘉祺的声音带着疲惫,“严公子的家人,也一并安置了。他画的长安图,我挂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时常看看,就像他还在一样。”
丁程鑫望着墙上的长安图,画得细致入微,朱雀大街的摊贩、曲江池的游船,甚至东宫的梅林都栩栩如生。严浩翔总是说,等天下太平了,他要画一幅《长安盛世图》,送给马嘉祺做登基的贺礼。
可如今,画还在,人却没了。
“殿下该喝药了。”贺峻霖端着药碗走进来,药汁的苦涩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看着丁程鑫,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太医说,殿下的身子需要静养,不能再劳心了。”
丁程鑫接过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马嘉祺嘴边。药汁很苦,马嘉祺却没有皱眉,乖乖地喝了下去,像个听话的孩子。
“等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去江南好不好?”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憧憬,“那里有桃花,有荷花,没有宫墙,没有争斗。”
马嘉祺笑着点头,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泪光:“好。”
可丁程鑫知道,这个承诺或许永远无法实现。二皇子虽被关押,李贵妃的党羽却还在暗处蠢蠢欲动,朝堂上的风波远未平息。他们就像站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窗外的桃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粉色的雪。丁程鑫望着马嘉祺苍白的脸,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无论怎么弥补,都留着疤。这长安的春天,终究是带着寒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