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雪总带着三分诗意，落进梅林时，便把枝头的红压成了淡粉，像揉碎的胭脂掺了霜。
丁程鑫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那半块兔子玉佩。玉质被摩挲得温润，刻痕里还留着经年的温度，像马嘉祺指尖的触感。他裹着厚氅，看侍女扫落梅枝上的雪，簌簌的声响里，恍惚听见有人在唤他“阿程”。
是梦吗？
他确实打了个盹。梦里回到了十五岁的东宫，马嘉祺正趴在书案上，用刻刀小心翼翼地雕着玉佩。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发间织成金网，鼻尖沾着点木屑，像只偷了糖的猫。
“殿下，刻歪了。”丁程鑫凑过去看，见那兔子的耳朵歪歪扭扭，忍不住笑出声，“说好要刻一对的，你这只怕是嫁不出去了。”
马嘉祺抬眼时，睫毛上落着细碎的光，伸手就去挠他的痒：“再笑？再笑就把你刻成兔子的伴读，一辈子拴在一起。”
两人闹作一团，撞翻了案上的砚台，墨汁溅在明黄的奏折上，晕开一朵小小的云。马嘉祺慌忙去擦，却被丁程鑫按住手：“怕什么？父皇问起，就说是我打翻的。”
“你呀。”马嘉祺无奈地摇头，指腹蹭过他被墨汁染黑的指尖，“总有一天要被你连累。”
可他眼里的笑意，比案上的烛火还要亮。
丁程鑫在梦里叹了口气，想问他后来为什么要独自扛下所有，想问他咳血时疼不疼，想问他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若有来生”究竟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江南的梅花开了，你要不要去看？”
马嘉祺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像被风吹散的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响：“等我处理完长安的事，就带你去。”
这承诺，他终究是食言了。
“公子，您醒了？”侍女的声音将他从梦里拽出来，手里捧着刚温好的梅子酒，“这是张大人从长安寄来的，说是当年您和殿下常喝的那坛。”
丁程鑫接过酒盏，酒液清冽，映着梅林的影子。他仰头饮尽，舌尖泛起熟悉的酸，像那年上元节，马嘉祺偷偷塞给他的梅子，酸得人掉眼泪，却又忍不住再咬一口。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他的发间，凉丝丝的。丁程鑫摸了摸胸口，那对合二为一的兔子玉佩正贴着心口，带着他的温度，像一颗不会跳动的心脏。
他忽然想起马嘉祺信里的最后一句：“愿你平安喜乐，岁岁无忧。”
“我很平安。”丁程鑫对着梅林轻声说，雪落在他的睫毛上，化成了水，“江南的梅花开得很好，长安的雪也一定很美。”
风卷着梅香掠过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像极了当年演武场的喧嚣。丁程鑫站起身，望着青山的方向，那里长眠着他的少年，长眠着长安的月光。
他会替他好好活着，看遍江南的四季，守着这方安稳的天地。
就像那年在东宫的梅树下，马嘉祺悄悄在他耳边说的：“阿程，你要永远像现在这样，笑得无忧无虑。”
如今，他做到了。
只是偶尔在梅落如雪的清晨，会恍惚觉得身后有人走来，带着淡淡的药香，轻声唤他：“阿程，该回家了。”
丁程鑫会回头，笑着说：“等看完这最后一朵梅。”
仿佛那人从未离开，仿佛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慢慢消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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