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告一段落的周末,基地难得放了半天假。靳燃揣着个铁皮盒子,在训练场的靶位旁等了快半小时,才看到顾淮的身影。
男人穿着常服,手里拿着本翻旧的机械手册,显然是刚从库房出来。看到靳燃,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弯起个浅淡的弧度——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顾淮越来越常有的表情。
“等很久了?”顾淮走近,指尖习惯性地碰了碰他的胳膊,像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在这儿。
“没多久。”靳燃把铁皮盒子往他手里塞,耳根有点红,“给你的。”
盒子沉甸甸的,表面印着褪色的军徽,像是从旧仓库里翻出来的老物件。顾淮打开盒盖,愣住了——里面躺着枚打磨得锃亮的弹壳,壳壁上用刻刀凿了两道交错的纹路,一道像燃烧的火焰,一道像流动的波浪。
“这是……”
“上次你教我拆的那把老式手枪的弹壳。”靳燃挠挠头,声音有点不自然,“我找老班长借了工具,刻了半天……知道你不喜欢花哨的,这个不算俗气吧?”
他刻得不算精致,火焰的纹路有点歪,波浪的弧度也不够流畅,但每一刀都凿得很深,能看出下了十足的功夫。顾淮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纹路,冰凉的金属上仿佛还残留着靳燃的温度。
“不俗气。”顾淮把弹壳拿起来,对着阳光看。光线透过弹壳的边缘,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很喜欢。”
他说得认真,眼神里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靳燃看得心头一热,突然伸手把他拽进怀里。靶场的风带着硝烟味吹过,两人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绕,雪松的炽热里裹着檀木的温润,比任何情话都更让人安心。
“其实还有个东西。”靳燃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顾淮手里,“秦峰说这叫‘定情信物’,非要我给你。”
布包是粗麻布做的,里面软软的。顾淮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是块用弹壳融成的小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一起”。
“他说这叫‘同生共死牌’,当年打硬仗的时候,战友之间都这么送。”靳燃的声音闷在他颈窝,“我觉得有点傻,但他说你肯定懂。”
顾淮确实懂。
五年前他的部队出发前,也曾有人把刻着名字的弹壳塞给他,说“回来一起喝酒”。只是最后,那些人都没能回来。
他握紧那块小牌子,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却奇异地不觉得冷。因为这次,站在他身边的人,是靳燃。
“我懂。”顾淮抬手,回抱住他,“很珍贵。”
两人就那么站在靶场中央,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远处传来士兵训练的口号声,近处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在空旷的场地上轻轻回荡。
“对了,”靳燃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晚上基地礼堂有晚会,沈清禾送的票,说有老电影放映,还有人弹吉他……去吗?”
他记得顾淮说过,以前部队里偶尔会办晚会,有人弹着旧吉他唱歌,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顾淮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没理由拒绝:“去。”
晚会上人不多,大多是轮休的士兵。老旧的吉他弹着跑调的民谣,屏幕上放着黑白电影,空气里飘着爆米花的甜香。靳燃把剥好的橘子递到顾淮嘴边,指尖偶尔碰到他的唇,两人都会像触电似的缩回手,然后偷偷相视而笑。
电影放到一半,顾淮突然凑到靳燃耳边:“弹壳上的纹路,我看出来了。”
“嗯?”靳燃没反应过来。
“火焰是你的名字,波浪是我的。”顾淮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交错在一起,挺好。”
靳燃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看出来了。那两道纹路,他刻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既想藏住心思,又忍不住想留下点属于他们的痕迹。
“那以后,”靳燃也凑过去,用气声说,“就一直交缠在一起,好不好?”
顾淮转头看他,礼堂的灯光在他眼底跳跃,像落满了星光。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靳燃的手,十指相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顾淮口袋里那块刻着“一起”的弹壳牌上。
有些纪念,不需要轰轰烈烈。
就像这枚藏在弹壳里的月光,就像靶场中央那个笨拙的拥抱,就像此刻交握的手——简单,却足够支撑着他们,走过往后所有的硝烟与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