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八月的裂隙,潮水裹挟着记忆袭来。
盛夏的回响,定格在我们分手的那天晚上。
恍惚间,我听到春天在枪膛里炸开的声音。
我的花凋谢了,我的光离开了。
我一无所有。
她和我坦白道歉。
其实这些我都没听进去。
直到有一句话亦如曾经她不由分说的闯进我的世界,飞进了我的耳中。
“我退出你生命的剧本只是因为我演错了角色,但剧本里还有原本属于你的台词。”
“你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但它不是你全部的真实。”
氤氲的雾气散开,阴霾的天空迎来盛大的骄阳。
世界好像有了色彩,就像心,本来就该充满感情。
也许这束光不属于我,但它确实照亮了我。
我一言不发,径自离开。
见过花开就好,何必在意花落谁家。
那就先活着吧。
自此终于,男配杀青。
余念和宋临成了背景音,萦绕在我拼命学习的日子中。
在我前脚刚和余念分手,宋临后脚就去求复合的时候,我自觉远离了他。
一个杀青了的配角不该出现在主角身边。
当三角恋的流言如野草般疯长时,我再也无法忽视了。
余念对宋临纯粹的喜欢好像变了。
变质了。
不。
是宋临变了。
是他变得陌生。
我忽然有了预感。
女配即将杀青。
一周后,宋临果然从余念的世界蒸发。
我远远瞧见他把余念送的钥匙扣扔进垃圾桶,金属撞桶壁“当啷”一声——像宣布女配正式杀青。
真好,我的光再也不被谁借走。
可光熄得太快,反而灼痛。
那之后余念像上了发条:早五点图书馆,晚一点自习室,连走路都在默背英语作文。
只有我知道她回过两次林佳怡家。
第二次深夜,救护车尖啸划破旧巷,林佳怡被抬出来,后背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余念却像撞鬼,第二天就把自己埋进更深的题海里,绝口不提那晚。
高考放榜,我的名字被红字钉在榜首。
母校的庆功宴我没去——我妈不允许。
而她却早在客厅彩排好台词,连微笑弧度都量过三遍。
她在等长枪短炮涌进家门,却只等来零星几个记者。
她追问原因,我把手机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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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题名日,囚榜题名时#
配图是林家人被押上警车的长镜头。
词条里飘满一句话。
“状元郎,囚徒女,同一夜,两种榜单。”
我盯着屏幕,后背忽然生出凉意——
原来那晚溅开的不止血,还有剧本最后一页。
林佳怡用余念做引线,点燃了整个故事。
法院开庭的那天,我看到了林佳怡。
“是你把余念拉入局的吧?”
我的目光笃定。
林佳怡愣了下,没否认。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可我会尽我所能补偿她。”
“你拿什么补偿?”
我问。
她沉默了许久,也许她也没想好。
低头想了许久后,林佳怡终于开口。
“那就……”
她抬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让她免受剧本的控制吧。”
“这个补偿够吗?”
我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她要去找“他们”,那群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
刚准备劝阻。
她朝我摆摆手,“这世界上的道路有千万条,而我只是选择了最适合我的那一条,坦白来说,”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
“沈晋祈,我是自私的。”
“否则我不可能把余念拱手让给你。”
看着坚定的像是要入党的眼神,我再也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了。
“去清华吧。”
她忽然说。
有一瞬间我没明白,直到她再次开口。
“把她在宋临身上受到的伤害用爱填满吧。”
她说的是余念。
看着林佳怡毅然决然走进法庭的背影。
我沉默着离开。
假期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把学习换到了另一个环境而已。
直到开了学,我才终于提起兴趣来。
因为能见到余念了。
其实开学第一天的时候我就看到她了,只不过怕惊了兔子,没敢相认。
母亲节那天,我去到一家花店照常买了一束白风信子。
“一束白风信子,谢谢。”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从人海响起。
“老板,一束康乃馨。”
我随着望过去,竟然看到了余念。
她也看到了我,有些心虚的别开眼。
我倒是无所谓地笑笑,温柔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她抿唇半晌,终于开口。
“……好久不见。”
这家花店老板对我已经算得上很熟了,因为我每天都来她这里买花。
她看到我和余念,露出一个心会神意的笑后就把我们两个请到了里面。
我没和她讨论从前,反倒是问起了她现在的生活。
我们说着各自的院系,选修课。
这份表面上维持的体面,在我的一句“原来我们就在一个校区”,在余念的一声道歉中被彻底拉下。
我摇头,“都过去了。”
我们并肩走在街道,在一个岔路口。
“余念——这次,换我追你,行吗?”
她没回头,可我听到了她疯狂悸动的心脏。
于是在一节选修课,我目的明确地坐在了她旁边。
我看着余念正襟危坐地听了一节课,又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干我身上被自己弄湿的衬衫。
于是我提出让她还我一杯茶和一件衬衫。
我以为可以就此拉近我们的距离,没想到余念很是直接了当地把一切都还给了我。
为了给我创造机会,我主动提出让她做我两个月的女朋友来还清之前种种。
所以我要让余念在这两个月里喜欢上我,
在选修课上,我故意把最难的那个作业推给她,美名其曰“相信她的能力”,然后等着余念来找我帮忙。
从黄昏到日落,再到月亮升起。
余念保持着同一个思考的姿势。
我不禁感叹。
她真的不觉得手麻吗?
于是在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困意,睡着了。
后来余念把我拍醒,我略带控诉的话回荡。
刚要伸手去拿笔,却被她扣住了手腕。
“写完了。”
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我的心思却只落在我手腕上的那只手。
一抹红晕爬上耳根。
后来儿童节我送给她一盆多肉,标注:
“好养,像你一样。”
我邀请她去图书馆看书,实际已经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有雨特意拿了一把伞。
在我们被困在屋檐下,余念拿出手机的时候,我将伞递了出去。
可余念叫了辆出租车。
……
我又一次败下阵来。
上了车我坐在她旁边,牵过她的手在手心上写。
“余念,我喜欢你。”
后来余念拿着那盆多肉来找我时,我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她说。
“借我这么久了……”
“是不是该给她换个名分?”
我笑得像日出:“那就叫‘女朋友’吧。”
和余念在一起的日子,我巴不得每天都和她黏在一起。
我们在海边看日落,坐在沙滩椅上。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见你的吗?”
余念有些疑惑。
“难道不是在高中吗?”
我莞尔一笑。
“初中。”
余念愣住,有些不确定。
“初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吧?”
我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轻点出三个字。
“梧桐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