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告别

日子在战鼓和号角声中滑过。不久，营地里又热闹了几分。百里东君带着他那位清丽出尘、气质如仙的师姐玥瑶也赶到了战场。

这下可好，李玉璇那颗活泼的小脑袋瓜立刻找到了新的目标。整天像只小尾巴似的，不是围着百里东君“师兄长师兄短”地叫唤，央求他讲讲江湖趣事，就是好奇地跟在玥瑶身边，眨巴着大眼睛问东问西。百里东君性子洒脱，对这个小师妹也格外纵容；玥瑶虽清冷，却也耐着性子，偶尔指点她几句药理，让她欣喜不已。

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个叫叶小凡的年轻人。此人长相普通，但尤其是一手剑法，迅疾凌厉，让李玉璇看得目不转睛。她的小本子上又多了个“叶大哥”，整日里营地更加热闹，李玉璇暂时也没那么多空闲总往苏暮雨那边跑了。

这天，营地里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百里东君、司空长风、还有一身素白男装的李寒衣，以及玥瑶等人，聚在主帅营帐内。李玉璇本想跟着进去，却被百里东君笑着揉了揉脑袋：“璇儿乖，外面雪景正好，堆个雪人玩去，师兄待会儿给你带好吃的。”

李玉璇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裹紧了厚厚的棉袍，跑到营帐外空旷的雪地里。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她蹲下身，小手冻得通红，却兴致勃勃地开始滚雪球，堆雪人，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暂时把营帐里那点异样气氛抛在了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李玉璇正专注地给雪人插上两根枯枝当手臂，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营帐内走出，一袭黑衣，面容依旧俊朗，却比在寒水寺时多了几分深沉和难以言喻的孤寂，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郁气。正是叶鼎之！

“叶大哥！”李玉璇惊喜地叫出声，顾不上堆了一半的雪人，小跑着就冲了过去，小脸上满是嗔怪和委屈，“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呀！我都不知道！” 她跑到叶鼎之跟前，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控诉。

营帐门口，百里东君、司空长风、还有一身男装的李寒衣也走了出来。看着跑向叶鼎之的李玉璇，三人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叶鼎之低头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那双曾明亮飞扬、此刻带着点委屈和依赖的眼睛，像是一束微弱的光，短暂地穿透了他心头的阴霾。他脸上那份属于魔教教主的冷硬似乎融化了一丝。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李玉璇齐平，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

“璇儿，”他的声音低沉，尽量放得轻柔，像怕惊扰了什么，“刚才在里面…说些事情。”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疏，但还是轻轻拂掉了她发梢上沾着的几片雪花。“看到你在外面玩雪，就没叫你。”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李玉璇此刻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有怀念，有歉疚，还有一丝决绝的告别之意。“雪人堆得不错。”

李玉璇被他看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尤其是他拂雪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温柔，让她觉得怪怪的。她下意识地追问：“叶大哥，那…安世呢？他在寒水寺好不好？他有没有想我？” 她一直记挂着那个在寒水寺时总爱黏着她的小男孩叶安世。

听到“安世”这个名字，叶鼎之的眼神骤然一黯，像被浓墨浸染。他放在李玉璇肩上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松开。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很好。” 声音有些干涩。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雪地里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小小的李玉璇完全笼罩。“璇儿，以后…要听你姐姐的话，好好长大。”

说完这句，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飘飞的雪花中，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孤寂轮廓。

李玉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叶鼎之消失的方向。刚才那几句话，还有叶鼎之最后看她的眼神，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口，让她觉得闷闷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她虽然年纪小，心思却敏感，隐隐约约感觉到，叶大哥这一走，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唉……”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是李寒衣。

这时，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风雪渐急，各位怎么都在帐外站着？”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气质温润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撑着伞，踏雪而来，正是儒剑仙谢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童，抱着厚厚的书卷。

百里东君收敛了脸上复杂的情绪，迎了上去：“谢兄，你来了。” 他招呼着众人重新回到温暖的帐内。

李玉璇还有些失魂落魄，被李寒衣牵着手也带了进去。帐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谢宣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开始讨论正事。

百里东君的目光落在坐在角落里、有些蔫蔫的李玉璇身上。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兄长般的温和笑意：“璇儿，来，让师兄看看。”

李玉璇乖乖伸出手腕。百里东君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她的脉门上，一股精纯温和的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片刻之后，百里东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他收回手，笑着揉了揉李玉璇的头发：“好丫头！最难熬的那一关，你算是挺过来了！心脉比之前稳固多了！”

李玉璇闻言，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当然！”百里东君笑容爽朗，带着承诺的意味，“等这仗打完，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喜欢！咱们再去一趟蓬莱岛，好好养养，到时候，保管你活蹦乱跳，比你司空大哥还能闹腾！”

提到蓬莱岛，李玉璇黯淡的心情终于被驱散了一些，小脸上重新露出期待的笑容。司空长风在旁边不满地“喂”了一声，帐内凝重的气氛也因百里东君这句话和玉璇的笑脸而稍稍缓解。

只是，窗外的风雪，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