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森严的宫门,屠早才感觉自己又能喘上气了,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胖乎乎的身体几乎要虚脱。
虽然刚才在殿内陛下压根没提他一个字,但这种无声的忽略反而更让他心惊肉跳。他看着前面并排走着的三位“罪魁祸首”,尤其是两位皇子殿下,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念叨着这差事真是越来越难当了,赶紧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千金台。
几日后,便是南诀使团离开的日子。离京前夜,宫中照例设下盛大的欢送宴席。明德帝和朝臣们对敖玉这位异国太子的观感颇为复杂,他虽带着南诀的傲气,但在天启期间确实做过几件救济平民、颇得人心的事情,场面上的功夫自然要做足。宴席上一派宾主尽欢的和气景象。
宴会结束后,夜色已深。敖玉、萧楚河和李玉璇三人不知怎的,默契地没有立刻乘坐马车,而是屏退了随从,一同漫步在已然安静下来的天启城街道上。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敖玉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忽然笑了笑,转头对李玉璇说道:“其实,这次来北离,我一直有个遗憾。”
“哦?”李玉璇好奇地挑眉,“太子殿下还有遗憾?”
“嗯,”敖玉点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和跃跃欲试,“没能真正和你打一场。千金台那次不算。”他一直记得李玉璇那双剑出鞘、格开他和萧楚河时的惊艳,以及后来听说她竟能用蛊毒放倒慕家高手的诡谲手段。
李玉璇闻言,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是吗?原来太子殿下还有这心愿啊……”
话音未落,她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不知怎么的就绕到了敖玉身后。
敖玉只觉肩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还能惊愕地转动。
萧楚河在一旁看得分明,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同情又有点想笑的表情,拍了拍敖玉另一侧还能动的肩膀:“敖玉兄,习惯就好。这丫头的手段,防不胜防。”
敖玉僵在原地,感受着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的诡异感觉,又是震惊又是无奈,最终只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认输的话:“……县主……好手段……本王……甘拜下风……”他这才真切体会到,李玉璇那看似娇俏无害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令人心惊的用毒技巧。
李玉璇笑嘻嘻地在他另一个肩头又拍了一下:“承让承让,太子殿下武功高强,真打起来我肯定不是对手,只好耍点小聪明啦。”敖玉这才感觉那股僵麻感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控制权。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看向李玉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佩服和忌惮。
小小的插曲过后,气氛轻松了不少。李玉璇敏锐地察觉到,敖玉和萧楚河之间似乎弥漫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氛围。她想了想,便主动开口道:“那个……天色不早了,我……”
她刚想说“我先回去了”,话到嘴边猛地想起上次独自离开的后果,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下意识地往萧楚河身边缩了两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巷口。
萧楚河被她这反应逗笑了,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哥俩好似的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怕什么?有我们俩在,还能让你再被掳了去不成?”他这话说得自信又仗义。
说完,他收敛了笑容,看向敖玉,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敖玉也收敛了方才的轻松,目光沉静地回望他。
敖玉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萧楚河和李玉璇之间扫过,最终定格在萧楚河脸上,声音低沉而郑重:“萧楚河,今日,你我便在此立下约定如何?以永宁县主为见证。”
他目光灼灼:“他日,若你我二人果真各自执掌一国权柄,愿我们能恪守此约,任何争端矛盾,皆通过政治谈判解决,绝不轻易诉诸刀兵,徒增两国百姓之苦。”
李玉璇在一旁听得心头一跳。这话听起来可有点“大逆不道”,仿佛已经认定彼此未来必登大宝。
但奇怪的是,她对萧楚河将来会成为北离皇帝这一点,竟毫无怀疑,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楚河迎上敖玉的目光,眼中的不羁和玩笑也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样郑重的承诺。他点了点头,伸出手:“好!以此明月为证,以玉璇为见证。他日若遂凌云志,定以苍生为念,不启战端!”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代表了两国最顶尖的两位年轻继承人对未来的期许和承诺。虽然前路漫漫,变数无穷,但至少在此刻,这份约定是真诚的。
立约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有所不同,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羁绊。他们相视一笑,又互相打趣了几句,约定将来必有再见之日。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将军府门口。萧楚河和敖玉停下脚步,看着李玉璇。
“快进去吧。”萧楚河道。
敖玉也点了点头:“保重。”
李玉璇看着他们,心中暖流淌过,挥了挥手:“你们也是。一路顺风,敖玉。”
她转身推开府门走了进去,直到门扉轻轻合上,萧楚河和敖玉才对视一眼,转身并肩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