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自在地境

阁楼顶上的夜谈还在继续。李玉璇对萧楚河即将前往的北蛮战场也生出了几分向往，她见识过东征的江湖式厮杀，却还未曾体会过真正的沙场铁血。但她叹了口气，有些不确定：“我也挺想去的……不过爹娘那边，恐怕不会答应。”她想起自己上次偷跑去东征战场，被姐姐拎回来后的惨状，以及母亲那双不赞同却担忧的眼睛。

说话间，她下意识地往萧楚河那边靠了靠，衣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臂。

萧楚河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往旁边一缩，做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喂！离远点！谁知道你身上又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啊蛊啊！我可不想走着走着突然就不能动了！”

李玉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怕什么！真要下毒还能让你发现？早让你躺地上吐白沫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故意往另一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空出一段距离，互相瞪着，随即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日后，萧楚河果然如愿以偿，跟着琅琊王萧若风的大军开拔，前往北境历练。天启城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李玉璇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并未松懈。或许是被边境的战事刺激，或许是心无旁骛，她的修为竟在这段时间水到渠成地突破，正式踏入了自在地境。虽然内力因之前的变故需要重新修炼，但境界的提升让她对武学的理解更深，双剑运转也更加圆融自如。

萧楚河托她找院子的事，她也没落下。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麻烦。要符合“面朝青山，背靠绿水”又在天启城内的要求，简直是大海捞针。她跑断了腿，多方打听，最后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好地方——位置稍偏，却环境清幽，远处可见苍翠山峦，附近还有活水环绕，在天启城这等寸土寸金之地，可谓是独一份的宝地。

她立刻去找了屠二爷屠晚。屠晚一听是六皇子殿下和永宁县主要买地建院，自然是十二万分的热心，亲自出面周旋。以千金台在天启城的人脉和财力，加上萧楚河和李玉璇的身份，事情办得出奇顺利，虽然花费的银两让玉璇看着账单都肉疼了好久。

“没关系，”她一边心疼地数着银票，一边自我安慰，眼睛滴溜溜地转，“等萧楚河回来，得让他连本带利地还回来！还得算上我的跑腿费和设计费！”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好像对钱财没什么太大概念，怎么跟萧楚河混在一起后，就莫名变得有点小财迷了呢？

地契房契到手的第一件事，李玉璇就兴冲冲地找人制作了一块气派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雪落山庄”。匾额挂上空荡荡的院门，总算有了点雏形。至于里面要建成什么样，种什么花，引什么水，摆什么家具……她决定等那个出钱又出主意的正主回来再一起商量。

暗河。

苏昌河带着慕尹折冰冷的尸体回到了暗河。他将尸体丢在提魂殿前，自己也显得颇为狼狈，侧腹的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依旧渗着血，脸色苍白，气息不稳。

面对大家长的质询，他给出的解释合情合理：目标李玉璇身边有高手暗中保护（指向李心月），且其本身毒蛊之术极其诡异刁钻，慕尹折大意中招，虽重创目标，却自己也搭上了性命。他苏昌河拼死救援，击退了那名剑术高手（再次暗示李心月），却终究没能救回慕尹折，自己也身受重伤。

大家长看着慕尹折心口那明显是剑心冢高手造成的致命伤，以及他身上残留的、连暗河档案中都记载不详的诡异蛊毒痕迹，再看到苏昌河那确实不似作伪的伤势，沉默了许久，终究没再深究。

一次失败的任务而已，折损的又是一个并不完全受控的慕家高手，对大家长而言，并非不可接受。

事后，苏暮雨找到了独自处理伤口的苏昌河。

“为什么？”苏暮雨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了解苏昌河，此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苏昌河嗤笑一声，扯动了伤口，疼得咧了咧嘴，眼神却冰冷而锐利：“看他不顺眼，这个理由够不够？”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尤其是想起小时候被他当成点灯童子摆弄的日子……这旧暗河的做派，我早就恶心透了。”

他看向苏暮雨，忽然勾起嘴角，笑容有些诡异：“而且……暮雨，你就真想那丫头死吗？”

苏暮雨沉默了一下。大家长原本属意的任务执行人确实是他。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屠戮满门不接，缘由不明不接，不想接的不接。李玉璇，一个十二岁的将军之女，与他无冤无仇，甚至多年前还有过一面之缘和片刻的宁静，他确实不想接。

提魂殿或许也正是料到这一点，才直接将任务派给了更不择手段的苏昌河。

“我差点就得手了。”苏昌河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匕首都快刺进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哭得挺可怜。”

他的话像是惋惜，又像是别的什么。苏暮雨看了他良久，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处理好你的伤。”便转身离开了。

阴影中，苏昌河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他差一点就能杀了她，完成任务，也能彻底斩断某些不必要的……牵连。但最终，他选择了另一条更复杂，却也更有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