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不愧是暗河的傀,领悟能力很强。”白鹤淮轻叹一声,“但是啊,现在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从这里逃出去呢?”
“方才我看过了,这道石门,应该是可以推开的。”苏暮雨说着,运力用伞剑刺入石门缝隙,缓缓将其推开。门后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只有墙壁上零星嵌着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着微弱朦胧的光晕。
李玉璇好奇地凑上前,踮脚取下一颗夜明珠托在掌心:“这个倒挺亮,正好拿来照路。我说,这蛛巢邪门得紧,里面不会又藏着什么要命的机关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朝黑暗的通道里张望。
苏暮雨摇头:“不会。‘木鸟振翅,绝处逢生’。这是慕家预留的逃生密道,一路之上应当不会再有什么机关了,应该能直通到某个安全的地方。”
“你下来保护我们了,那你的大家长怎么办?”白鹤淮想起这事,问道。
苏暮雨语气依旧平静:“方才我赶来之前,已收到前院传来的信号,敌人暂退,危机已解,大家长那边暂无大碍。”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李玉璇却晃了晃手中的夜明珠,提出疑问:“可是苏家的人还没真正动手呢,不是吗?苏昌河那个笑面虎,可还藏着没动。我们……呃,我是说,他拿到了蛛巢的布防图,你觉得他会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苏暮雨略微沉吟,答道:“这条密道极为隐秘,连我也未曾来过,苏昌河……他未必知晓。”
白鹤淮点了点头:“那便好。”
苏暮雨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吹亮,橘黄的光芒顿时驱散了前方一小片黑暗,比夜明珠的光亮更实用些。“大家长的毒,神医方才可算是控制住了?”他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问道。
白鹤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幸好她走在苏暮雨侧后方,黑暗遮掩了她的表情。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暂时……算是压制住了吧。方才我对大家长用了移魂之法,对那‘雪落一枝梅’的毒性流转,也算多了几分了解,破解之法已有些眉目了。”
跟在后面的李玉璇问道:“‘雪落一枝梅’之毒阴狠霸道,传闻无药可解,白姐姐你真的有办法?”
白鹤淮深吸一口气,肯定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嘛。”
“多谢神医了,那我们需快些出去,大家长还需神医救治。”苏暮雨闻言,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又走了一段,白鹤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开口:“对了,傀大人。那天我从钱塘药府出来,遇上埋伏时,见到一个拿着奇异佛杖的老人家,身手厉害得很,好像是你们苏家的人?”
苏暮雨脚步未停,点了点头:“你说得是喆叔。他是苏家上一代的第一高手,也是上一任的傀。曾经,很多人都认为他会成为新的大家长。”
“哦?”白鹤淮尾音微微上扬,“那为什么后来没有呢?”
一次任务中,大家长遭遇奇袭,当时的蛛影十二肖几乎全军覆没,大家长也身负重伤。是喆叔拼死杀尽强敌,将大家长救了回来。但喆叔自己也在那场战斗中受了极重的内伤,难以根治,只能依靠慕家的秘法勉强维系生命。因此,他退隐了,除非遇到极其重要的任务,苏家才会请他出手。”苏暮雨顿了顿,“比如这一次。”
李玉璇在一旁听得咂舌,忍不住评论道:“拼死救主,结果落下终身难以治愈的伤患,多年后却又要拖着残躯来杀自己当年拼命救下的人?你们暗河这恩怨纠葛,真是……让人看不懂。”她摇了摇头,觉得这逻辑实在匪夷所思。
白鹤淮眼神微黯,语气也低沉了些:“是啊,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奇怪。救命之恩,反倒成了如今挥刀相向的缘由?”
苏暮雨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世事便是如此。喆叔曾是傀,只对大家长负责。如今他退位回到苏家,若苏家决议谋逆,喆叔……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你们这位大家长,看来很不得人心啊。”白鹤淮撇了撇嘴。
“大家长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三家积怨已深。我有时也会想,若当年喆叔未曾受伤,顺利继任大家长,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纷争了。”苏暮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白鹤淮淡淡地“哦”了一声,沉默着走了一小段路,又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这位喆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苏暮雨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在火折子的微光下看向白鹤淮:“认识神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有如此持续的好奇心。神医,与喆叔之间,是有什么渊源吗?”
白鹤淮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干笑两声,半真半假地说道:“渊源?如果我说,喆叔他可能是我的父亲呢?”
苏暮雨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继续前行,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医说笑了,这绝无可能。”
“为什么是说笑?”白鹤淮追问。
苏暮雨手中的火折子光芒渐弱,他轻轻吹了口气让它重新亮起:“暗河规矩,从不与族外之人通婚。以往并非无人触犯此条,但其人连同妻儿老小,最终皆被抹杀。喆叔是前任傀,在苏家地位尊崇,绝无可能在外留有血脉。”
白鹤淮撇了撇嘴,语气有些悻悻:“原来有这么条破规矩。好吧,我确实是乱说的。我只是好奇,你们这样杀来杀去,归根结底不就是大家长不肯让位嘛。你说喆叔是以前的继任者,他退下之后,最合适的人选不就是你了?大家长直接把位子传给你,不就天下太平了?”
一旁的李玉璇也点头附和:“对啊,我看苏暮雨你比那个什么大家长靠谱多了。你来做大家长,说不定暗河还能少造点杀孽呢。”
苏暮雨却摇了摇头:“我并非苏、谢、慕三姓本族之人。我出身‘无名者’,暗河传承数百年,从未有过无名者成为大家长的先例。”
李玉璇立刻抓住了关键点,眨着眼睛问道:“暗河的规矩里,有白纸黑字写着‘无名者’不能当大家长吗?”
苏暮雨被她问得怔了一下,仔细回想后说道:“这……倒没有明文的规矩。”
“所以啊!”白鹤淮一拍手,“既然没规定不行,那你就是可以的!大家长也是奇怪,既让你当了地位仅次于他的‘傀’,却又死死占着位子不肯给你。”
苏暮雨语气沉静地分析道:“若大家长真将位子传于我,眼下这场内斗恐怕就不会是暗潮汹涌,而是彻底摆上台面的拔剑相向了。无名者即便经过冠姓之礼,名义上归于三家,在许多守旧之人眼中,也终究非我族类。当年情况特殊,大家长力排众议让我继任傀位,这些年来,我其实一直想将这个位置让予更合适的人,但大家长始终不允。”
他说着说着,脚步忽然一个踉跄,气息也微微一乱。
一直跟在他身侧的李玉璇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立刻伸手扶住他:“你怎么了?”就着火光,她看到苏暮雨肩部的深色衣服颜色更深了一片,隐隐有湿意。她不由分说地撩开他那处的衣物,只见一道不浅的伤口正在缓缓渗血。
“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李玉璇的语气带上几分嗔怪,“身边明明跟着一个……哦不,是两个医术顶尖的大夫,自己受了伤居然能硬撑一路?吭一声会怎么样?”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还好,刀上没毒。”
白鹤淮也立刻俯身过来,伸手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的皮肤:“这点皮肉伤,还好处理。你先别再运功发力了。”她看向李玉璇,“玉璇,帮我拿着火折子和珠子。”
李玉璇将照明之物接过,她知道这种纯粹的刀剑伤处理,白鹤淮更为熟练,便主动道:“白姐姐你给他处理,我再去前面探探路,看看出口还有多远,顺便检查一下是否安全。”
说着,她举着夜明珠和火折子,小心地朝通道前方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不小的石室,里面排列着许多书架,上面堆满了各式书籍。
“咦?这里居然有个书库?”李玉璇好奇地走过去,随手从架子上抽出几本书翻阅。出乎她的意料,这些书既不是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记载暗河秘辛的卷宗,反而多是些杂谈轶事、民间演义和小说话本。
她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心想:看来修这密道的人还挺周到,怕躲进来的人无聊,还备了这么多解闷的读物。
忽然,她被手中一本旧书里夹着的一篇短故事吸引了目光。
故事讲的是北离开国皇帝萧毅征战时期的事,说他麾下有一支神秘的“影子”部队,专司刺杀敌酋之类的任务,其中特别提到一人,能完美隐于黑夜,杀人如鬼魅,遁走如烟尘……
李玉璇快速地浏览完整个故事,眉头却不自觉地拧紧了。
这书的笔法模仿史书,但记载的内容若是真的,也未免太过离奇荒诞,与她所知的正史和江湖传闻都大相径庭。
正当她沉浸在故事中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苏暮雨肩上的伤已被白鹤淮简洁利落地包扎好,两人也走到了这间石室。
“发现什么了?看得这么入神?”白鹤淮凑过来问道。
李玉璇扬了扬手中的旧书,脸上露出狡黠又困惑的表情:“发现了一些……可能比你们暗河内部争斗更有趣的故事。你们暗河的先辈们,避难的时候都喜欢看这种……嗯……传奇话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