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蛛巢那令人窒息的环境,走在九霄城渐趋平静的街道上,李玉璇忽然想起一事,侧头问身旁的唐怜月:“怜月叔叔,那个……蛛影里的卯兔姑娘呢?后来怎么样了?”她记得当时是卯兔拖住了唐怜月。
没想到,一向清冷自持的唐怜月闻言,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丝极不自然的尴尬,甚至耳根微微泛红,他目光飘向别处,含糊地快速说了一句:“她……走了。”
李玉璇还是第一次见到唐怜月这副模样,和平日里那个孤高冷静的玄武使判若两人。
她心里顿时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非常想知道那位能让他脸红的卯兔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
但她看唐怜月那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还是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追问咽了回去,只是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觉得有趣极了。
两人一路无话,加快脚程,不久便返回了天启城。
重回天启,踏入威严的将军府,李玉璇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母亲李心月早已感知到她的归来,正坐在花厅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那柄从不轻易出鞘的心剑。
李心月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英气,眼神平静而深邃。她看到女儿安然回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放下剑,微微颔首:“回来了。”
“娘!”李玉璇快步走过去,亲昵地挨着母亲坐下,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难得地流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我回来了。”
李心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过多询问她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只是淡淡道:“回来就好。你父亲北境的战事也已接近尾声,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提到父亲雷梦杀,李玉璇眼睛一亮,脸上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真的?爹爹要回来了?太好了!”想到即将一家团聚,之前经历的那些惊险和纷争仿佛都暂时被抛到了脑后。母女俩闲聊了些家常,气氛温馨而宁静。李心月虽不多言,但那份沉静的关怀却让李玉璇倍感安心。
在府中休息了两日,李玉璇便有些坐不住了。她想起萧楚河的雪落山庄,上次她离天启前可是提了不少“宝贵意见”,不知那家伙有没有照做。于是她便溜溜达达地出了门,径直往雪落山庄而去。
雪落山庄经过一番修整,果然气象一新,既保留了原本的雅致,又增添了几分灵动趣致,很合李玉璇的喜好。她正欣赏着,就听到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哟,这不是我们日理万机的永宁县主吗?终于舍得从天启城外回来了?”
李玉璇回头,只见萧楚河一袭锦衣,正倚在廊柱旁,挑眉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身旁站着温婉动人的叶若依。
“萧楚河!”李玉璇冲他皱了皱鼻子,“你这雪落山庄看起来还不错嘛,总算没白费我当初的口水。”
萧楚河走上前,目光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完好无损,才哼了一声:“本皇子的山庄,自然是最好的。你提的那些……勉强还算有点道理。”
叶若依看着两人一见面就斗嘴,忍不住掩唇轻笑:“楚河哥哥,玉璇妹妹,你们呀,一见面就这样。玉璇妹妹,你这次出去可还顺利?”
李玉璇走到叶若依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笑道:“若依姐姐,还是你最好。我还好啦,就是遇到些不开眼的家伙,不过都解决了。”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暗河的惊险遭遇。
萧楚河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就你这惹是生非的性子,能平安回来算你运气好。”
“哼,要你管!”李玉璇冲他做了个鬼脸。
三人一同走入水榭中坐下,侍女奉上清茶点心。叶若依细心,注意到李玉璇偶尔走神,便柔声问道:“玉璇妹妹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玉璇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也没什么,就是回来听说了一些事情……比如,典家那位大小姐,如今可是风风光光地成了大皇子妃了,上次来还是未婚妻,大皇子可真是着急。”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萧楚河端起茶杯,淡淡道:“皇兄的婚宴早已办过,如今她确实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妃了。怎么,你还在意当年她算计你的事?”他知道李玉璇和典烬薇之间有些过节。
“算计我?”李玉璇撇撇嘴,“她还没那么大本事让我一直惦记。我只是觉得,有些人为了权势,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连婚姻都能当成筹码。”她这话意有所指,既说典烬薇,也在暗指大皇子。
萧楚河沉默了片刻,目光看向水榭外的池塘,声音低沉了些:“天启城……从来如此。”他身为皇子,对这些看得更为透彻。
叶若依轻轻握住李玉璇的手,温声道:“名利场中,身不由己者众。但我们只需守住本心便好。”
李玉璇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若依姐姐说得对。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她不想让这些烦心事破坏气氛,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一些在外游历时的趣闻,逗得叶若依轻笑不已。
萧楚河在一旁听着,目光却时常落在李玉璇神采飞扬的脸上。他自幼便是天之骄子,聪慧绝顶,武功卓绝,受尽宠爱,眼界极高,很少将什么人真正放在心上。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看似乖巧实则古灵精怪、医术超群又带着点小魔女性情的女孩,就这样闯进了他的视线。
她会毫不客气地叫他“萧楚河”,会跟他斗嘴吵架,会大胆地给他的雪落山庄提各种“奇葩”意见,也会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的冷静和智慧。她和他见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像一道鲜活明亮的光,让他忍不住去关注,甚至……有些在意。
他会留意她去了哪里,会担心她的安危,会因为她对别人笑而莫名有些烦躁,也会在她靠近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几分。这种陌生而新奇的感觉,对萧楚河来说很是困扰,却又……甘之如饴。
就如此刻,他看着李玉璇和叶若依说笑,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的心跳似乎又漏跳了一拍。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那一点点慌乱。
李玉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转过头来看他,眨了眨眼睛:“萧楚河,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故事特别有趣?”
萧楚河立刻恢复了那副傲娇的模样,下巴微抬:“一般般吧,比起我经历过的,差远了。”
“吹牛!”李玉璇毫不客气地揭穿他,“那你倒是说个更精彩的来听听啊?”
“本皇子才没那么无聊。”萧楚河轻哼一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叶若依看着这对欢喜冤家,眼中满是了然的温柔笑意。
她看得出来,楚河哥哥对玉璇妹妹是不同的,那份藏在傲娇背后的关心,瞒不过她的眼睛。
而玉璇妹妹……似乎对楚河哥哥也有几分特别的关注,只是她自己或许还未完全意识到。
三人就这样在水榭中聊着天,时而斗嘴,时而说笑,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天启城的风云似乎暂时远离了这片宁静的天地,只剩下少年人之间微妙而纯净的情愫在悄悄流淌。
直到夜幕低垂,李玉璇才起身告辞。萧楚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叶若依轻声道:“楚河哥哥,既然担心,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呢?”
萧楚河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还不到时候……而且,那丫头没心没肺的,说了大概也只会吓跑她吧。”
他现在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天启城的局势波谲云诡,父皇的心思也越来越难测。他不想将她过早地卷入这些纷争之中。至少,在他有能力护她周全之前,这份心意,或许只能深藏心底。
只是他不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便会悄然生根发芽,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再也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