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毒药

李玉璇坐在书桌前，窗外月色如水。她刚刚读完白鹤淮从钱塘寄来的信，信中说了他们在钱塘一切安好，鹤玉药府也重新开张，生意不错。谢宣先生带来的那本旧书也收到了，苏暮雨看过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某天就和苏昌河一同离开了，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一封信让白鹤淮不必担心。

玉璇提笔给白鹤淮回信，写了一些天启的近况，叮嘱她一切小心，若有需要随时来信。写完后，她吹干墨迹，封好信封，心中却不禁想起苏暮雨和那个纷乱复杂的暗河。他们去了哪里？下一步又要做什么？

她甩甩头，将这些暂时无法解答的疑问抛开。这些日子，她时常回忆起那日在蛛巢外，苏暮雨以傀儡丝操控八柄兵器、施展出那精妙绝伦的“十八剑阵”的情景。那剑阵并非死板套路，而是极其灵活多变，攻守一体，蕴含着极高深的剑理与机关术。

她反复琢磨，心中似有所悟，隐约触摸到一丝属于自己的剑道灵光，只是还需要时间沉淀和演练。

在天启城的日子，李玉璇过得倒也充实。她人缘极好，身份又特殊，每日不是被这个世家小姐邀去赏花品茶，就是被那个武将子弟请去切磋骑射，偶尔还会被宫里的贵妃娘娘召去说话解闷。

她灵动活泼，医术又好，待人接物很有礼貌，从不仗势欺人，因此在天启城的年轻一代中很受欢迎。

这日，萧楚河难得主动来将军府寻她。两人在府中的凉亭坐下，侍女奉上茶点后便退下了。

萧楚河看着李玉璇，神色不似平日那般轻松，带着几分严肃：“玉璇，有件事得提醒你一下。”

“嗯？什么事让你这么严肃？”李玉璇正捏着一块桂花糕，闻言好奇地抬头。

“百晓堂传来消息，暗河有人进入天启城了。”萧楚河沉声道，“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谁，目的为何，但你之前与他们有过节，还被他们追杀过，务必多加小心。”

李玉璇心中微微一凛，暗河的人来天启？会是谁？苏暮雨？苏昌河？还是其他家族的人？她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多谢你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她顿了顿，看着萧楚河，眼神认真起来：“不过，你提醒我小心，你自己更要多加防备才对。你的身份比我更显眼，若暗河真有什么图谋，你的危险性远大于我。”

萧楚河没想到她会反过头来担心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那股严肃劲儿也散了，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我？我可是萧楚河。在天启城，还没人敢轻易动我。况且，我也不是那么好动的。”

“知道你厉害。”李玉璇嗔了他一眼，但还是不放心地补充道，“总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暗河的手段诡谲，你还是不能大意。”

李玉璇犹豫了一下：“不过，暗河现在应当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知道了，啰嗦。”萧楚河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带着笑意。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对他而言很新奇，也很受用。

又闲聊了几句，萧楚河便起身告辞了，他还要去校场练武。

送走萧楚河后，李玉璇的心思却无法平静。暗河入天启，这绝非小事。她想起之前和唐怜月、以及和谢宣先生的推测，隐隐觉得此事或许与那本“影宗”秘史有关，与那一直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有关。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李玉璇受几位交好的贵女邀请，前往大皇子府邸参加一个小型的茶会。大皇子妃典烬薇如今是府邸的女主人，招待得十分周到，笑语盈盈，一副天真烂漫、与世无争的模样。

茶会间隙，李玉璇借口更衣，由侍女引路，穿过曲折的回廊。在经过一处偏僻院落时，她敏锐的鼻子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苦涩气味——那是几种特定毒草混合后才能产生的特殊味道。

她心中猛地一凛，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她假装欣赏廊下的兰花，目光却飞快地扫过那处院落的月亮门。只见里面似乎是个小药房，门虚掩着，那气味正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引路的侍女并未察觉异常，还在前面走着。李玉璇心思急转，忽然捂住肚子，眉头微蹙，对侍女低声道：“姐姐，我忽然有些腹痛，怕是早上吃坏了东西……可否麻烦你去帮我取些热水来？”

侍女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县主稍候，奴婢这就去。”说着便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支开侍女后，李玉璇立刻闪身进入那间偏僻的药房。房内光线昏暗，陈列着一些常见的药材，看起来并无特别。

但那股苦涩气味却更加清晰了。她循着气味，很快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暗格。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里面放着几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她拔开其中一个瓶塞，只是轻轻一嗅，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又依次检查了其他几个瓶子，越是分辨，心中的寒意就越盛。

这些毒药，无一例外，都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立刻致命的剧毒。它们的药性阴损而隐蔽：有的能慢慢侵蚀骨骼，令人逐渐瘫痪软倒；有的能损伤耳窍，令人最终失聪；有的能破坏腿部经脉，令人不良于行；还有的，则能悄然毒害双目，令人渐渐失明……

这些毒药，分明是用来……废掉一个人，而非杀死一个人！让人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慢慢失去所有能力，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是谁？在大皇子府中藏着如此阴毒的药物？想要用来对付谁？

李玉璇的心跳得飞快，她立刻将瓷瓶恢复原样，盖上暗格，迅速退出了药房，仿佛从未进去过一般。

她刚在廊下站定，那名侍女就端着热水回来了。李玉璇接过水，勉强笑了笑：“多谢姐姐，感觉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茶会，看着主位上依旧巧笑倩兮、天真无邪的典烬薇，再看看周围那些谈笑风生的贵女们，李玉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忽然想起之前被暗河刺杀，想起唐二老爷之死，想起那本影宗秘史……又联想到如今大皇子府中发现的这些阴毒药物……

暗河入天启……是否也与这些有关？

茶会依旧在继续，丝竹声悦耳，笑语声不断。但李玉璇坐在其中，却感觉如坐针毡。她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香茗，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天启城的繁华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如此肮脏污秽的阴谋？而她自己，以及她在意的人们，又是否早已身处这漩涡中心，却还懵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