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河西三鬼

玉璇迅速将花烬散的特性与解药分发给众人，包括葛修和他的长生门手下。听闻整座四淮城都可能被这种奇毒笼罩，连苏暮雨和苏昌河的脸色都凝重起来。给一座城下毒，这手笔和目的都令人心惊。

李玉璇压低声音，对苏暮雨和苏昌河道：“等把你们先送到那长生门安顿下来，我在周围布下毒阵以防万一，然后就放出蛊蝶。下毒之人必然在城中操控，蛊蝶能帮我找到他。”

苏暮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口：“我和你一起去。”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里的关切却不容错辨。

玉璇摇摇头，神色认真：“不行。这花烬散古怪，解药也只是暂时压制。你们不精通毒理，随意在毒雾中走动，内力运转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毒性反扑，太危险了。”她看着苏暮雨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放缓了语气，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放心，我对毒的了解远超你们想象，自保无虞。”

苏暮雨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再坚持。他信任她的能力，正如她信任他的剑。

这时，苏暮雨转向一旁眼神火热的许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你问我是否是卓月安？我可以回答你，没错，我就是那日问剑无双的卓月安。”

许安的神色瞬间激动得难以自抑，双手微微颤抖，声音都带着颤音：“方才……方才你说，要收我为徒！”

一旁的李玉璇闻言，好奇地歪了歪头，看向苏暮雨，唇角带着浅笑：“苏暮雨，你要收徒弟了？”她目光毒辣，自然看得出这黝黑少年根骨极佳，是块练剑的好材料。

“你这黑小子，还真现实！”葛修在一旁骂骂咧咧，“方才先生好心要指点你，你爱答不理，摆臭架子！现在知道人家是连败无双城长老、比城主还厉害的人物，就巴巴地想起来了？呸，高攀不起！”

苏暮雨随着众人继续前行，仰头看了看被毒雾笼罩显得灰蒙蒙的天空，语气平淡地纠正：“我方才也说过了，并非要收你为徒。”他顿了顿，看向许安，“只是想传你一套剑法。”

“什么剑法？”许安激动地追问，眼睛亮得惊人。

“小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昌河冷冷地瞥了许安一眼，语气带着审视。

许安面对苏昌河迫人的目光，有些紧张，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回答：“我不是四淮城的人。我是从五百里外的墨城一路走来的，只为亲眼目睹那场无双问剑！我买不起马，坐不起车，一路走来，穿过山林就吃野果，进了城池就去打擂台挣盘缠，好不容易才撑到今天……却没想到，那个问剑无双的人，竟然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话语朴实，却带着一股执拗的韧劲。

“哈哈哈哈！”苏昌河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嘲讽，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欣慰？“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一天，你苏暮雨也会出现在这样充满光明的故事里，成了别人千里奔赴、拼命追逐的信仰。”他这话是对苏暮雨说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李玉璇浅笑着，走到许安身边，柔声问道：“你这般喜欢剑？”

许安用力点头，眼神炽热：“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剑仙！”

玉璇看着他眼中纯粹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某种遥远的影子，笑容更真切了几分：“剑仙啊……很好的梦想。你肯定能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剑仙的。”

苏昌河挑了挑眉，看向玉璇：“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孩子？”

玉璇坦然点头：“嗯，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心性也纯挚。”

“那却是可惜了。”苏暮雨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许安，语气平静无波，“若你是在我于无双城讲武堂问剑那日见到我的剑，那会是更完美的剑道展现。”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但今夜，你若见到我的剑……只有杀人剑。”

苏昌河在一旁耸了耸肩，语气带着惯有的冷诮：“没错，只有杀人剑。小子，还想学吗？”

许安愣了一下，看着苏暮雨，又看了看苏昌河和玉璇，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他重重地点头：“想学！”

李玉璇没理会这边的对话，她更关心眼前的危局，问道：“你们暗河，或者你们谁，懂不懂那种能笼罩全城的大型阵法？”

苏昌河直接摇头：“这你得去问慕家那些玩阵法的老狐狸。我和暮雨都不擅长这个。而且，覆盖全城的大型阵法，布置起来极其复杂耗时，绝非一朝一夕能成。你是真不懂阵法啊？”

玉璇也不否认：“我确实没怎么接触过阵法……但我们服了解药，暂时无碍，可这满城的人怎么办？他们大多只是普通武人或者百姓，如何抵挡这花烬散？”

苏昌河不耐地摆摆手，语气冷漠：“管他们作甚？这四淮城里龙蛇混杂，有几个好东西？死了便死了。”

玉璇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反驳。

苏昌河却像是来了兴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我倒是真想问问你，县主。你杀人时，剑出无悔，果断得很；可作为医者，你又心心念念想着救人。这两者，在你心里是如何平衡的？不会觉得矛盾吗？”

李玉璇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医者，救该救之人，悬壶济世是本分。剑客，杀该杀之人，守护心中道义是选择。两者从不矛盾。我学医，是为护我在意之人周全，解世间疾苦；我执剑，是为斩奸邪，护弱小，走我自己的路。若因救人而畏首畏尾，或因杀人而迷失本心，那才是真正的失衡。我的剑，不滥杀，但也不惧杀。”

她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苏暮雨静静听着，面具下的目光柔和。苏昌河则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巷口的阴影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三名黑衣人。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河西三鬼。”苏昌河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杀手榜上的怪物，怎么会出现在无双城的地界？莫不是也被你卓月安问剑无双的气魄所折服，跑来观剑的？”

“你是何人，竟能一眼看穿我们的身份？”对方传来的声音诡异，男女莫辨，仿佛砂纸摩擦。

苏昌河轻笑一声，带着不屑：“杀手榜？那不过是江湖野榜，上不得台面。当年姬若风倒是有心做个货真价实的杀手榜，可惜啊，有一个地方他没资格进去，不知道那里藏着多少高手，境界又到了何种地步。若是算上他们，恐怕连那冠绝榜，都得重新排一排了。”

“你是说……暗河？”那诡异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凝重。

“我就是暗河。”苏昌河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纵身跃起，手中那柄小巧的匕首寒光一闪，如同毒蛇吐信，迅捷无比地划向那三名黑衣人的咽喉。

然而，匕首划过，却如同切入虚空，那三道黑影只是微微摇曳了一下，便如同青烟般消散无踪。

李玉璇立刻拔出了腰间的软剑，剑身轻薄，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泠泠寒光。

许安紧张地看着眼前这超乎他想象的诡异一幕，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真正踏入江湖的残酷与诡谲。而他身边，是名动天下的卓月安，还有之前他只能仰望的“破烂王”葛修，而葛修对这对新来的男女如此恭敬，足以说明他们的来历绝不简单。

葛修急忙喊道：“莫要着急动手啊！几位爷，或许……或许不是敌人呢？”

“此言说得有理。”那男女莫辨的声音自他们头顶传来。

苏昌河微微侧身，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是鬼影功。藏头露尾，不入流的玩意。”

“但现在，却是敌人了。”声音落下的瞬间，三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般，同时闪现在葛修的身后，阴冷的气息瞬间将他锁定，“八方雷动，破烂王葛修。死吧！”

“蹭”的一声轻吟，苏暮雨已如瞬移般掠过，顺手拔过了身旁一名长生门弟子腰间的长剑。他甚至没有回头，长剑随手向后一甩，一道凌厉的剑光如同新月般扫过，那三道即将触及葛修的黑影再次诡异地消散在原地。

“破烂王葛修，你竟提前找来了这等帮手，倒是小看了你。”那声音带着冷笑，“只是暗河之人，从来不是靠你能够请动的。虚张声势，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许安面前，五指如钩，直抓向他面门！许安毕竟经验尚浅，一时竟反应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影闪过，李玉璇的软剑已如灵蛇般探出，“唰”地一剑，精准地斩开了那道黑影。黑影受击，再次消散。

许安惊魂未定地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

李玉璇持剑护在他身前，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些的少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天赋再高，也还是个孩子。”她话音未落，身侧又是一道恶风袭来，她手腕翻转，软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与那无形之人瞬间对了三招，剑刃碰撞发出叮叮轻响，火星四溅。

“在教你剑法之前，我先教你一件事。”苏暮雨忽然对那看得目瞪口呆的许安说道。

许安一愣：“什么？”

“真正的对决之中，不存在边界，没有规则。唯一取胜的方法，就是彻底打倒对方，让他再也无法站起来。”苏暮雨声音平静，却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他话音未落，点足一掠而起，身法飘逸如仙，直扑侧方屋檐上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

苏昌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看着苏暮雨主动出击的背影，笑道：“你的话变多了啊。”

苏暮雨人在空中，闻言竟也回了一句，带着一丝罕见的轻松：“我也觉得我的话变多了。变得……和你有几分像了。”

“那可不一样。”苏昌河看着苏暮雨持剑在屋檐上对着空气虚晃一剑，那剑尖所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我最爱说些废话，你却来了几句实实在在的大道理。”他转头，想对许安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那黑小子完全没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苏暮雨的每一个动作，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李玉璇此时脚步轻移，向后退了几步，恰好与从屋檐落下的苏暮雨背对背相靠。两人的脊背轻轻相触，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与警惕。她持软剑警戒前方，他握长剑守护后方，无需言语，配合已然天成。

苏昌河看着这两人默契的样子，又看看完全无视自己的许安，有些受挫地摸了摸鼻子：“完全不听我在说什么啊……”

“你究竟是谁！”那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时却带着明显的惊诧与一丝慌乱。显然，苏暮雨那看似随意的一剑，已然逼出了他的真身。

只见一个黑影从虚空中踉跄跌出，落在苏暮雨面前。紧接着，另外两道黑影也缓缓在不远处凝聚成形。

苏暮雨持剑而立，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小巷：“我是谁？我的同伴，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

苏昌河配合地上前一步，与苏暮雨、李玉璇呈三角之势站立，他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令人心底发寒的笑容，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们，是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