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岩巨渊的矿坑内,硝烟尚未散尽,熔岩仍在缓缓流淌,被金色岩脊牢笼镇压的古岩龙蜥发出不甘而痛苦的嘶鸣,徒劳地撞击着坚不可摧的壁垒。摩拉克斯悬立空中,周身流转的岩元素力在激战后略显波动,但祂的目光却如磐石般沉凝,穿透弥漫的烟尘与热浪,死死锁定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巨渊地心深处无边的黑暗。
那一声低沉如滚雷的龙吟,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撼动着大地本身,如同整个层岩巨渊在开口说话!其中蕴含的古老、威严、磅礴与一丝被惊扰的愠怒,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摩拉克斯的心头。这威压,与古岩龙蜥的暴戾截然不同,它更加深沉,更加浩瀚,仿佛源自这片大陆最古老的根基!
“陌生的神明,你从何而来?为何惊扰吾之长眠?”
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审视与探究,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地脉的共鸣,让摩拉克斯脚下的岩石微微震颤。
摩拉克斯缓缓降落在被自己力量重塑得相对稳固的地面上。祂收敛了外放的锋芒,熔金与琥珀的双瞳凝视着黑暗的深渊入口,同样以意念回应,声音平静而清晰,直接震荡在对方的心神:
“吾名摩拉克斯,自孤云之海诞生,循地脉而来。非为惊扰,乃此间魔物阻吾前路,故行镇压。汝……是谁?” 祂的回应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也带着对这位深藏地底、能引动如此大地之力的存在的郑重询问。
短暂的沉默。地脉的奔流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摩拉克斯……” 地底的声音重复着这个名字,带着一丝沉吟。“孤云之海……原来那颗坠落的天星,孕育了你。” 对方似乎知晓祂的诞生,印证了摩拉克斯的猜测——此等存在,必然与提瓦特的大地本源有着极深的联系。
“吾名若陀。”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丝愠怒似乎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永恒的沧桑感。“此身生于层岩巨渊,乃大地记忆与元素沉淀所化,亘古长伴地脉,司掌山岳之重、岩脊之坚。此地生灵,皆受吾力泽被,亦受吾之约束。”
随着“若陀”这个名字的宣告,摩拉克斯前方的黑暗地渊中,亮起了两点光芒。那光芒起初如烛火,随即迅速扩大、明亮,最终化为两轮如同熔融黄金般的巨大竖瞳!竖瞳缓缓上移,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轮廓,在深沉的黑暗中逐渐显现。
那是一条龙!
一条由最纯粹的岩元素凝聚而成的巨龙!它的身躯盘踞在地渊深处,仿佛与整个层岩巨渊的山体融为一体,一眼望不到尽头。覆盖全身的并非鳞片,而是棱角分明、厚重如山岳的暗金色岩甲,其上天然铭刻着玄奥莫测的符文,如同大地的脉络。巨大的龙首峥嵘威严,每一道线条都蕴含着力量与岁月的痕迹。那对熔金般的龙瞳,如同两轮地心的太阳,平静地注视着坑底的摩拉克斯,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时光长河。
仅仅是显露部分真容,一股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大地的厚重感”便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重力似乎都加重了几分。摩拉克斯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体内蕴含的岩元素力之浩瀚精纯,与自己相比,竟似不遑多让!而且,这股力量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带着地脉沉淀万载的沧桑与智慧。
“若陀龙王……” 摩拉克斯心中默念,第一次在这个充满争斗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共鸣?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纯粹、厚重、磅礴,与祂自身的岩之本质何其相似!那是属于大地的力量,是山岳的脊梁。
“汝之力量,纯粹而霸道,确为大地之子。” 若陀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扫过被困在岩脊牢笼中气息萎靡的古岩龙蜥。“此兽乃吾之眷属后裔,虽凶顽,亦是守护此地矿脉之爪牙。汝既已施惩戒,便放它归入地脉休养吧。”
摩拉克斯闻言,心念微动。那困锁龙蜥的金色岩脊牢笼瞬间软化、崩解,化作精纯的岩元素力回归大地。重伤的龙蜥如蒙大赦,哀鸣一声,不敢再有丝毫停留,挣扎着钻入一道地缝,消失在地脉深处。
“多谢。” 摩拉克斯的意念回应道,这是祂第一次表达类似“谢意”的情绪。
“不必言谢。” 若陀的龙首微微晃动,带起一阵低沉的风雷之声。“此乃平衡之道。吾沉睡已久,此番被汝与那孽障争斗之力惊醒。汝既非此间魔物般只知破坏掠夺,又身负如此精纯的大地权柄……摩拉克斯,汝欲往何方?”
“天衡。” 摩拉克斯指向东方连绵的巨峰。“高处可望远,可御敌。吾需一地,观此乱世。”
“天衡……” 若陀巨大的熔金龙瞳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那亦是吾熟悉之地。山脉之骨,地脉之枢。然,高处亦多风霜,觊觎者众。汝可知,如今盘踞天衡之势力?”
摩拉克斯摇头,祂对陆地的认知还极其有限。
“北方有恶螭(Chi),性凶残贪婪,驱使魔物如潮,已侵吞大片沃土,其势直逼天衡北麓。西南有恶兽‘八虬(Qiu)’,盘踞云来海深处,兴风作浪,吞噬过往生灵,其毒可腐山岳。” 若陀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此二獠,皆非易与之辈。汝欲立足天衡,必与其冲突。”
恶螭?八虬?摩拉克斯眼中熔金光芒一闪。祂并不畏惧战斗,但初临陆地,若能获得更多情报,自是更好。
“汝初生,力量虽强,然此世险恶,魔神相争,非独力可轻易扭转。” 若陀巨大的身躯在地渊中缓缓调整了一下姿态,带起沉闷的岩石摩擦声。“吾感汝之气息,与吾同源,皆为大地之精魄所化。吾长眠于此,守护地脉平衡,无意卷入尘世纷争。然……”
它那熔金的龙瞳深深注视着摩拉克斯:“若汝所行,是为守护此方大地之安宁,梳理混乱之地脉,而非如某些魔神般只为掠夺与毁灭……吾,或可在汝需要之时,引地脉之力,助汝一臂。” 它的声音缓慢而郑重,如同山岳的承诺。“此非臣服,乃……同道之谊,守望相助。”
同道之谊,守望相助!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敲在摩拉克斯的心上。祂诞生至今,所遇皆是敌意与杀戮。归离原上飘来的烟火气息尚远,而眼前这位同样源于大地、力量浩瀚、气息厚重的古老龙王,竟主动提出了“同道”与“守望”!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绪在摩拉克斯胸中滋生。不是力量碰撞的快感,不是掌控一切的威严,而是一种……被理解、被认可、甚至可能被支持的触动?祂凝视着若陀那双熔金的、充满智慧与沧桑的龙瞳,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真诚。
“善。” 摩拉克斯缓缓点头,同样郑重地回应。“吾之行,非为征服,乃求秩序,护一方安宁。若陀龙王,汝之善意与援手,摩拉克斯铭记于心。此‘同道之谊’,吾应下了。”
没有繁复的仪式,没有铿锵的誓言。在这层岩巨渊的地心深处,在弥漫的硝烟与古老岩石的气息中,初生的岩之神与亘古的地脉龙王,仅凭气息的共鸣与理念的契合,便达成了一个影响未来璃月数千载命运的、最初的默契。
“去吧,摩拉克斯。” 若陀的声音低沉下去,巨大的龙首缓缓沉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那双熔金的竖瞳如同两盏明灯。“天衡在呼唤它的主人。若遇不可抗之大敌,引动地脉,呼唤吾名……大地,会回应你。”
话音落下,那两轮巨大的“地心之阳”缓缓熄灭,沉重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层岩巨渊深处恢复了往日的幽暗与死寂,唯有地脉奔流的低沉嗡鸣依旧。
摩拉克斯独立于矿坑废墟之中,久久凝视着若陀隐没的方向。祂能感觉到,一道温和而坚韧的地脉之力,如同无形的纽带,将祂与这深渊深处、与那位名为若陀的龙王悄然连接。
祂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东方巍峨的天衡山脉,眼神比之前更加坚定。不再停留,祂的身影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破开层岩巨渊上空的烟尘,朝着那未来的神治中心,疾驰而去。身后,只留下被大战蹂躏的矿坑,以及地底深处,一双缓缓闭合的、蕴藏着古老期待的龙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