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后,苏倾鸾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一片冰凉,刚才咬破舌尖的痛感还在,那抹刻意逼出的血迹,成了她暂时保住性命的筹码。
“小姐,您怎么样?”春桃不知何时从床板下摸出了那支银簪,此刻正红着眼眶凑过来。银簪样式简单,只在簪头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边缘已有些磨损,却被擦拭得锃亮,显然是原主平日里极为珍视的物件。
苏倾鸾看着那支簪子,心中微动。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如今却要被她拿去换生存的资本。她轻轻接过银簪,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像是在提醒她这场穿越的荒诞与残酷。
“拿着它,去城西的‘瑞祥当铺’。”她将银簪递给春桃,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记住,无论掌柜开价多少,至少要换得三两银子。若是他压价,你就说……这是苏家主母暂寄的物件,日后还要赎回。”
春桃愣了一下:“可这不是……”
“照做就是。”苏倾鸾打断她,眼神锐利,“苏家再没落,也是官宦之家,当铺掌柜不敢轻易得罪。你只说‘暂寄’,给他留几分余地,他才会出高价。”
她算准了当铺掌柜的心思。这种老字号当铺,最忌讳得罪权贵,哪怕苏家如今势微,“礼部侍郎”的名头仍有几分薄面。用“暂寄”二字,既暗示了银簪的主人并非普通庶女,又给了掌柜台阶,他自然不会过分压价。
春桃虽不懂其中关窍,却见苏倾鸾说得笃定,便用力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换回三两银子!”
“路上小心,别被人看见了。”苏倾鸾叮嘱道,“换了银子就回来,别贪玩。”
“嗯!”春桃把银簪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脚步匆匆地推开房门,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屋内只剩下苏倾鸾一人。
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双世宠妃》的剧情——曲小檀如何用现代的小聪明化解危机,如何与墨连城从互相试探到情根深种,如何在一次次宫廷斗争中化险为夷……那些原本只当故事看的情节,如今都成了她必须直面的“剧本”。
而她,是那个要改写剧本的“闯入者”。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宿主当前身体状态:极度虚弱,免疫力低下,需补充营养及药物。距离任务失败倒计时:29天18小时。】
“知道了。”苏倾鸾在心里应了一声,有些烦躁。这系统除了发布任务和倒计时,就不能提供点实际帮助吗?比如……一袋特效药?
【系统提示:宿主可通过完成支线任务获取积分,积分可兑换道具。当前支线任务:改善自身居住环境(奖励积分100点)。】
苏倾鸾挑眉。改善居住环境?这倒是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总不能一直住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屋里,先不说能不能养病,单是王嬷嬷那伙人,也迟早会再来找茬。
可怎么改善?她现在身无分文,连这屋子的所有权都不属于自己。
正思忖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像春桃的轻快,倒像是有人在故意放轻脚步,鬼鬼祟祟地靠近。
苏倾鸾立刻警觉起来,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吱呀——”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道贼眉鼠眼的视线探了进来,落在床榻上。是府里的小厮,名叫来福,平日里就跟着王嬷嬷狐假虎威,没少欺负原主。
他来做什么?
苏倾鸾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继续装作昏昏沉沉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紧紧锁定着来福的动向。
来福见她似乎仍在昏睡,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目光在屋里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个缺了口的粗瓷碗上,又在墙角的旧衣服堆里翻了翻,最后停留在床榻边的矮凳上。
“哼,果然是个穷酸样。”来福撇了撇嘴,语气不屑,“病成这样,还占着这间屋子,真是晦气。”
他嘴里嘟囔着,伸手就去掀苏倾鸾盖在身上的被子。
苏倾鸾的心猛地一沉。这无赖想干什么?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被子时,苏倾鸾忽然“咳”了一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清醒的意味:“谁……谁在那儿?”
来福吓了一跳,手忙缩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凶狠的表情:“醒了?醒了就赶紧起来!王嬷嬷说了,让你今天就搬去柴房,别等我动手!”
苏倾鸾缓缓睁开眼,眼神迷茫,像是刚从高烧中醒来,还没完全清醒:“柴房?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来福不耐烦地踹了一脚床腿,“夫人说了,你这病秧子,留在这儿只会传染给别人!赶紧起来,不然我就把你拖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眼神在苏倾鸾身上打量,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原主虽然瘦弱,但底子不错,眉眼清丽,此刻因病痛染上红晕,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来福在府里向来好色,见她软弱可欺,难免动了歪心思。
苏倾鸾将他的眼神尽收眼底,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压下不适,脑中飞速运转。硬拼肯定不行,她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智取。
她垂下眼睑,声音带着哭腔,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恐惧和无助:“来福哥……我真的动不了……求你行行好,等我病好了,一定……一定去柴房……”
同时,她悄悄调动起“共情伪装”技能,清晰地感知到来福此刻的情绪——色欲中夹杂着贪婪和不耐烦。
“病好?谁知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来福哼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再逼近,显然是被她这副柔弱的样子勾得有些犹豫,“不过……你要是识相点,给我点好处,我或许能帮你在王嬷嬷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果然是为了钱。
苏倾鸾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我身上真的没钱……”
“没钱?”来福眼睛一瞪,伸手就要去抓她的手腕,“那你这身衣服……”
“住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春桃急促的声音。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快步冲了进来,挡在床榻前,怒视着来福:“来福!你想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来福被抓了个正着,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我是奉王嬷嬷的命来催她去柴房!你个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我家小姐病得这么重,怎么去柴房?”春桃把布包护在怀里,梗着脖子道,“我已经请了大夫,大夫说小姐需要静养,谁敢动她试试!”
她说着,故意把布包往身前凑了凑,露出里面露出的一小角银锭,暗示自己手里有钱,不是好欺负的。
来福的目光立刻被那银锭吸引,眼睛一亮,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知道春桃是原主生母留下的丫鬟,性子虽软,却护主,真闹起来,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他也讨不到好。更何况,这丫头手里有银子……
“哼,算你们运气好。”来福悻悻地收回手,放下一句狠话,“别以为有几个钱就了不起,等王嬷嬷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说完,他瞪了春桃一眼,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来福消失的背影,春桃才松了口气,转身扶住苏倾鸾,眼眶红红的:“小姐,吓死我了!”
“我没事。”苏倾鸾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银子换到了?”
“嗯!换到了三两五钱!”春桃连忙把布包打开,里面放着三锭银子和一些碎银,“那掌柜一开始只肯给二两,我说这是主母暂寄的,他就不敢压价了,还多给了五钱呢!”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得意,显然是为自己完成了任务而高兴。
苏倾鸾看着那些银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这笔钱,至少暂时不用愁生计了。
“做得好。”她夸赞道,“先去把大夫请来,再买些米和药,剩下的你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
“好!”春桃干劲十足,拿起一些碎银就往外跑,“我这就去!”
春桃离开后,苏倾鸾靠在床头,慢慢梳理着思绪。来福的出现提醒了她,苏府里的豺狼虎豹不止柳氏和王嬷嬷,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也随时可能上来咬一口。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或者,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防护盾”。
改善居住环境……
苏倾鸾的目光落在这破败的屋子上。墙面漏风,窗户纸破损,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要改善,就得修墙、换窗纸、添置家具……这些都需要钱,更需要人手。
她现在有三两五钱银子,雇人修缮屋子应该够了,但怎么让柳氏同意?柳氏巴不得她住得越差越好,肯定不会允许她修缮房屋。
除非……让她觉得,修缮屋子对她有利。
苏倾鸾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一个念头渐渐成形。
柳氏刻薄善妒,却极好面子。苏家虽已没落,但柳氏仍时常摆着主母的架子,最怕被人说她苛待庶女,坏了名声。若是能让外人知道她“体恤”庶女,给她修缮屋子,说不定能满足她的虚荣心……
可怎么让外人知道?
她想到了一个人——苏博文,原主的父亲,礼部侍郎。
苏博文此人,在书中着墨不多,只知他性格懦弱,惧内,对柳氏几乎言听计从,但身为礼部官员,最重名声和礼教。若是让他知道柳氏苛待庶女,以至于女儿病重无医,恐怕会顾及自己的官声,对柳氏稍加约束。
更重要的是,苏博文与八王府的长史有些交情,时常会去八王府走动……
这是一个机会。
苏倾鸾的眼神亮了起来。她可以借修缮屋子之事,向苏博文传递“柳氏苛待庶女”的信息,既改善了居住环境,又能给柳氏敲个警钟,甚至……或许能借此机会,让苏博文注意到她这个“被遗忘”的女儿。
只要能让苏博文带她出席一些场合,她就有机会接触到墨连城。
就在这时,春桃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回来了。
“小姐,大夫来了。”
老大夫须发皆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走上前,给苏倾鸾把了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睑,眉头微微皱起。
“姑娘这身子,亏得厉害啊。”老大夫摇了摇头,“风寒入体,郁结于心,长期营养不良……若是再晚些求医,恐怕就……”
“大夫,那还有救吗?”春桃急忙问道。
“还有救,只是要慢慢调理。”老大夫拿出纸笔,写下药方,“我开一副驱寒的药,先稳住病情,再用滋补的方子慢慢养。记住,不能再受风寒,饮食也要跟上,至少每日得有一碗热粥,不然再好的药也没用。”
“谢谢大夫!”春桃接过药方,连忙去抓药。
苏倾鸾看着老大夫,忽然开口道:“大夫,晚辈有一事相求。”
老大夫抬眸看她:“姑娘请讲。”
“晚辈身子不便,府中又无人照拂,这屋子破旧,实在难以养病。”苏倾鸾语气诚恳,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晚辈想请人修缮一下屋子,换些干净的被褥,不知大夫可否……帮我向父亲提一句?”
她知道,这老大夫在京中颇有声望,常给达官贵人看病,苏博文多少会给些面子。而且,大夫最懂“养病需静”的道理,由他开口,比春桃去说更有说服力。
老大夫愣了一下,看着苏倾鸾苍白却坚定的脸,又看了看这破败的屋子,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他行医多年,见多了深宅大院里的龌龊,这庶女的处境,一看便知。
“也罢。”老大夫点了点头,“苏大人也是老夫的熟人,此事老夫会替你说一句。只是……能否成,还要看苏大人的意思。”
“多谢大夫。”苏倾鸾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
送走老大夫后,春桃很快抓了药回来,在屋角的小炉子上熬了起来。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冲淡了屋里的霉味,竟带来了一丝生气。
苏倾鸾靠在床头,看着春桃忙碌的身影,心中稍稍安定。
第一步,活下去,已经迈出了。
第二步,改善环境,也有了眉目。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苏博文的反应,等待柳氏的动作,等待那个能让她接触到墨连城的机会。
傍晚时分,药熬好了。春桃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过来,吹了吹,才递给苏倾鸾:“小姐,药好了,有点烫,慢点喝。”
药汁苦涩,入喉时像是有火在烧。苏倾鸾强忍着不适,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喝完药,她感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倦意也随之袭来。
“小姐,你睡会儿吧,我守着你。”春桃帮她盖好被子,轻声道。
苏倾鸾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苏博文的书房里,气氛正僵持着。
老大夫刚离开不久,他便把柳氏叫了过来。
“你就是这么照顾倾鸾的?”苏博文看着柳氏,语气带着几分不悦,“大夫说她病得快死了,住的屋子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柳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装作委屈的样子:“老爷,您这是听谁胡说的?倾鸾那丫头就是身子弱,我每日都让厨房给她送吃的,哪能苛待她?那屋子是旧了点,可府里最近手头紧,我也是没办法啊……”
“手头紧?”苏博文皱眉,“我每月给你的月例,不够给她修修屋子?”
柳氏眼神闪烁,不敢接话。她把苏博文给的月例大半都贴给了自己的娘家,哪会管一个庶女的死活?
“行了,别说了。”苏博文不耐烦地挥手,“明天让人把她那屋子修缮一下,换些新被褥,再让厨房每日给她送一碗燕窝粥,务必让她尽快好起来。”
他虽然惧内,但也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尤其是他最近正在争取一个晋升的机会,若是被人抓住“苛待庶女”的把柄,那就麻烦了。
柳氏心里不情不愿,却不敢违逆苏博文,只能咬着牙应道:“是,老爷。”
走出书房,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病秧子竟然还能请动大夫去告状!
“苏倾鸾……”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以为这样就能翻身了?等着瞧!”
她转身走向王嬷嬷的住处,一个新的计划开始在她心中酝酿。
而此时,睡梦中的苏倾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夜色渐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