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时,肘子所在的班,是古诏附中唯一一个在三楼的初一班级。
初一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肘子换了一个班主任,也换了一个同桌,是那个叫徙苇的,留短发的女孩子。
她有着白皙的皮肤,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的眉毛自然,嘴唇微抿,整体面容给人一种文静、青春的感觉。应该说,这是一种外貌欺诈。
但这其实不是重点。因为还有另一对同桌被凑成。或许他们的故事更有趣。
临镜的同桌换成了梓纾。
临镜估计是比较喜欢护肤,这符合他作为一个外表冷清(我的意思是,看起来沉默)内心闷骚的小男生的形象。他的皮肤确实是挺好的。
这方面能和他相比的同性几乎没有,博哥可以算一个,毕竟人家从小学就开始敷面膜。
这方面可以和他相比的异性也有,不多,梓纾算一个。
梓纾不戴眼镜,有点近视,但眼睛很有神。头发很简洁地挽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额角有几颗黑点,但不影响她面部的协调。
临镜对梓纾,有一种似有似无难以分清的感觉。自然,初二时似乎没有了初一时候初到学校的拘谨。不过,该有的敬畏大部分学生还是保留着。
这种感觉,可以举个例子说明。比如上课的时候,她微一偏头,阳光穿透她的发丝,他似乎呆了,但这是上课,所以学生发呆也属实正常。
更何况,发呆的是他,他上课,是出了名的心不在焉,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初二的课程,较初一来说,是难了许多的。初一的时候,勉强敷衍下作业,上课随便听些,考前看看空白的课本,还勉强跟得上。付出的时间不足,成绩自然会有下滑的趋势。而临镜呢,看起来上课云淡风轻随便听听,却学得扎实。这确实是没有天理的。
至于她,自然付出的时间不足。
班主任管得松,下课铃一响,班上便毫无学习氛围。
心急,是自然会心急的,是学生便会为成绩心急。
下课还呆在座位上上写作业的人也有,所以一开始临镜与梓纾一起学习并不是很引人注目。
可是呢,体育课一般人是不会迟到的。一个人迟到倒是稀松平常,因为办公室学生们是常去的。自然,有主动被动之分,临镜的一大爱好,就是主动去办公室打听消息。
体育课,两个人一起迟到,还是一男一女,总会有人发现些别的东西的。
老师是会安排学习搭档的,或者说帮扶对象。但出于学生的八卦心理,自然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虽然,他与她独处都与写作业有关。
他读过的书极多。历史老师正讲着中国近代史,学君主立宪制的早期革命探索,而他正跟她讲着封君封臣制。
封君封臣的关键是契约,这便是他所想的,他告诉自己,只是契约。
他企图欺骗自己,他所有跟梓纾说的话,都是因为自己希望梓纾的学习能变得更好。这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种无言的契约罢了。
这时,一点鸟状的阴影染上她的面庞。也许这是一只白色的鸟。他想到。他没有抬头,他固执地认为那一定是只白色的鸟。
阴影很快便移开了,但他依旧看着她的脸。他又发呆了。竹影斑驳,日光渐渐暗淡。
时间推移,老师所讲的欧洲的政治形态转到下一个知识点。梓舒的头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腰也弓了起来。
而临镜还在给梓纾补课,还在讲封君封臣制。
梓纾翻书页的声音,是教室里唯一能盖过窗外蝉鸣的宁静。
临镜悄悄抬眼,看见梓纾指尖捏着书页一角,指腹泛着淡淡的粉。蝉鸣还在疯长,可那声轻响落进心里,竟让他握笔的手松了半分,连带着心跳也慢了半拍。
梓纾是很喜欢笑的,而且她笑起来一点都不淑女。至少会露出六颗牙齿。
梓纾歪着头写着作业,发出一两声轻笑。几缕发丝飘到额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当厚重的云层渐渐把日头掩盖,发丝周围的光芒渐渐消失了。
他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不知为何,他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里有了几丝异样。
“……对,便是契约,封君与封臣间的关系有几丝契约的意味……”
……那么,我与你呢,只是几丝缥缈虚无的契约么……
他似乎张开了嘴,但又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以为自己说了。
“天转阴了,看起来要下雨了……你怎么了?”
他听到了她的话,才发现自己神情恍惚,才发现自己声音中的异样。
“哦,没什么,也许是天凉了,微微有些感冒。”
听起来是十分镇定的声音,但他依旧害怕被她听出心底藏的那丝慌乱,但他并不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真正在害怕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慌乱些什么。
但她与他,说过的话实在太多。他可以从她的语速的几分极小的变化中判断出她的情绪,与她感同身受。她自然也可以。
但是临镜是可以给自己找到消除尴尬的办法的。
“腰直一点,头别那么低。保护眼睛。”他的声音冷静了些。
下课铃不失时机地响起。
她低头看书时垂落的发丝,像给喧闹的课间十分钟拉上了一道温柔的帘子,把这对小同桌和教室周围的热闹分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