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消失在人海

且不管这边的纯粹无目的闲聊，去看看那对早上打过赌的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玉羽在那边唉声叹气，白皙得有点近乎苍白的脸上有几分忧思的神色，平日里盘在脑后用精美的夹子或者干脆用簪子固定住的头发如今杂乱的披在脑后——并不如瀑布一般，只是杂乱，显得很没有精气神。

和她往日里如同古代贵妇的发型完全不同。

而那平时被她束在脑后的夹子正被她在手里把玩着，徒劳地企图着把自己面上的忧思转移到别的地方。

不住地开合着唇吐出一连串词语，洁白的牙齿在空气中闪着光，这让存翅有些看得呆了。

“……总之，历史怎么这么难啊，谁知道秦始皇小时候叫什么啊？这不应该是语文的文化常识题吗？还有那个长城的题，本事长城经历的时代就多，秦长城和明长城啥的根本就不一样，这么多长城的起始点我能怎么匹配呢？还有……”

往日里——甚至今天早上，玉羽在学习上都是很自信的，毕竟她总是“以为自己懂了。”

以为自己上课随便不带脑子的听一下，随意的记上一两笔笔记，回去也不对照笔记重新理解，遇到作业上的简单题就信心大增，遇到难题就精神胜利告诉自己如果考试遇到自己有时间想出来的，然后就开始逃避思考，用手机打开搜题软件直接抄答案也不会会去关注这道题的解析自己是不是真的懂了。

这就是她的自信来源。

自己的无知和与此相伴无意识自欺欺人。

本质当然是懒得学习，既不是厌恶学习，也不是学起来真的有困难。

存翅其实挺明白玉羽的这种状态的。其实这样的人周围还挺多的。

因为没怎么遇到过挫折所以自命不凡，因为自命不凡所以忽视了自身的不足，然后一天天骄傲自大了起来，像一只无限膨大的气球。然后当某一天遇到了那些横亘在他们面前的、解决不了跨不过去的困难，就开始一蹶不振。

然后那些曾经的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就是这样。一切就这样崩塌，眼前可爱的女孩转瞬间就变得死气沉沉，那些愉快的交流在再次开口前就变成了只能回忆的过去。

存翅不希望这样。

别人他倒也管不着。但是玉羽……他不希望她会像那些沦入庸俗的人世、甘愿接受自己平凡的人一样就此消沉，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看那些成功的风景。

他不希望她就此得过且过，因为关注那些流俗的东西而沉迷于外物，忘了当初自己谈及理想时的眉飞色舞；因为纠结于每一个小错误时耽搁都时间而碌碌无为，忘了当初自己取得每一个小进步时的对未来无限的憧憬；因为不再触及自己的情绪而跟着工业化的产品的脉冲而喜悲，忘了当初可以发自内心地欢笑或是落泪；因为流行的标准框住了美的定义，忘了曾经自己可以随性地展现自身的每一面；因为不想在集体中感到被疏远而迎合着每一个无聊的人的无聊话题，忘了原本自己那些肆意而张扬的敢爱敢恨；因为他人几句不抱有善意的评价而奔波终日，忘了昔日自己也任性洒脱得可以跳开所有人都目光；因为日益繁多的杂事占用了晚间难得片刻的余闲，忘了旧时自己在月下追逐过的晚风……

他真的害怕，真的害怕。害怕这么一个曾经触摸过他的心的女孩，就这么消失在人海，再也没有像原来一样相见的可能。

把握当下而放弃那些可能的未来，听起来挺可悲的。

他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