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穆祉丞的反击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轻微，却足以在林荫和她的小团体里激起涟漪。茶水间的那一幕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不少人惊讶于穆祉丞突然的“硬气”，原本一面倒的窃窃私语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但穆祉丞清楚，这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实质性的东西来站稳脚跟。整个下午，他几乎屏蔽了所有外界干扰，全身心扑在那本笔记和接下来的工作任务上。张峻豪偶尔从办公室透明玻璃墙看出去，能看到穆祉丞眉头紧锁、异常专注的侧脸，这和他以往那种漫不经心、甚至有点吊儿郎当的状态截然不同。

快下班时，张峻豪的内线电话响了，是穆祉丞。

“那个……张总，”穆祉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别扭，似乎还不习惯用这种称呼，“关于下个季度的推广方案，我看了笔记里的方法做了个初步框架，有几个点想跟你确认一下，现在方便吗？”

张峻豪有些意外。穆祉丞主动讨论工作，而且是带着思考来的，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进来吧。”他压下那点诧异，语气平稳。

穆祉丞拿着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和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他显然有点紧张，但眼神里却有种之前没有的光彩。

“这里，”他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思维导图，“如果用笔记里提到的‘逆向用户路径分析法’来重新评估我们上次失败的那个campaign，我发现问题可能不止是投放渠道偏差，而是在内容触达的初始节点就……”

他开始阐述自己的发现，虽然有些地方的表述还略显稚嫩，分析深度也有待加强，但思路清晰，角度新颖，明显是花了大量时间研究和思考的成果，不再是那个一问三不知、只想摆烂的穆杜丞了。

张峻豪听着，偶尔插话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或者指出他逻辑上的某个疏漏。穆杜丞立刻紧张地记下，或者努力解释自己的想法。一来一往，竟然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最后，张峻豪看着屏幕上被修改补充后显得扎实很多的方案框架，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具体的数据支撑和细节还需要完善，但这个方向值得深入。下周一前，把完整的方案给我。”

这是明确的认可。穆祉丞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松了口气，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笑容：“好！我一定按时完成！”

他抱着电脑和那几页宝贝似的草稿纸走出办公室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张峻豪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实在太过突兀和彻底，完全超出了“一时兴起”或者“受了刺激”能解释的范围。

“换人了？”这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在张峻豪脑海，但随即又被他自己否定。这太不科学了。可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他甚至对之前熟悉的业务需要从头学起。

张峻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但无论如何，就工作结果而言，这种变化是他乐见的。

穆祉丞可没空琢磨张峻豪的疑惑。他正沉浸在一种久违的、攻克难题后的成就感里，连福宝在他脑子里念叨“好感度疑似上升”都没太听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穆祉丞刚在工位坐下，内部通讯软件就弹出一条消息，来自一个平时几乎没交集的同事，只有一句话：

「小心点，林荫好像把你之前……呃，就是你还不太会的时候，出的那些纰漏，都整理出来发给HR了。」

穆祉丞的心猛地一沉。之前的“穆祉丞”留下的烂摊子，到底还是成了别人攻击他的武器。那些他还没来得及完全了解和弥补的错误，如果被集中捅到HR那里，再加上林荫的添油加醋，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刚才的喜悦瞬间冷却。他意识到，仅仅做好眼前的工作还不够，他必须清理掉过去埋下的雷。

就在这时，张峻豪办公室的门开了。他走了出来，目光扫过办公区，似乎在找什么，最后落在了穆祉丞身上。他径直走过来，将一个小U盘放在穆祉丞桌上。

“这是之前几个类似成功案例的全部原始数据和复盘报告，权限我已经给你开了。”张峻豪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做方案参考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穆祉丞一眼，没再多言，转身回了办公室。

穆祉丞愣住了，握着那个还带着点体温的U盘。张峻豪这个举动……是单纯的上级支持下属，还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在用这种方式表态挺他？

福宝适时地尖叫：“宿主！他绝对知道了！这是雪中送炭啊！这好感度蹭蹭的！”

穆祉丞没理会福堂的聒噪，他看着那扇关上的办公室门，心情复杂。一方面感激这及时的援手，另一方面，危机感更重了——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更不能让林荫得逞。

他深吸一口气，插上U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