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攥着最后那颗玄丹,掌心的雷纹还在跳——跟刚炫完一盆鱼干的泥鳅似的,在皮下慢悠悠打了个滚。
他低头瞅了眼鞋底:八颗“猫产丹药”排得整整齐齐,脚心硌得快发麻了,可心里比揣了暖炉还踏实——毕竟是救命的“存货”。
墨瞳还在破庙角落昏睡,尾巴耷拉在地上。黑雾是不冒了,可尾根焦得跟被雷劈了三年、又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年的木炭似的。
江小川不敢多瞅——怕越看越心疼,一咬牙转身就出了破庙。
北荒城西市的晨雾刚散,灵药阁前就挤满了人。药童拎着扫帚在门口划拉,掌柜趴在柜台后打哈欠,瞥见江小川这身补丁摞补丁的灰袍,眼皮都没抬一下,跟没看着他似的。
“三两冰髓。”江小川手指头在鞋底蹭了蹭,摸出颗玄丹,轻轻往柜台上一搁。
掌柜斜眼扫了下,鼻孔里“哼”一声:“三品丹?没火候、没印鉴,连丹气都飘得慌,你当我这灵药阁是收破烂的?啥玩意儿都要?”
“这丹能稳脉、能解毒,还抗雷煞。”江小川压低声音,“比你柜上卖的强。”
“哟?”旁边突然凑过来个穿青袍的修士,捏着丹药翻来覆去瞅,嘴角撇得能挂油壶,“我还以为是猫尿冻的疙瘩呢,没想到真有人敢拿出来卖?”
围观的人“轰”一下就笑开了。
江小川脸不红心不跳,右手往怀里一揣——胸口的胎记有点烫,贴身的铁片跟他打暗号似的,微微发热。
他门儿清这丹不一般:墨瞳说过,这是“精元所化”,一颗顶十年修为。可他现在哪想发财?只求换块冰髓,救那只嘴比天还大、命比纸还薄的黑猫。
“我只要三两。”他再开口,声音不高,倒把哄笑声压下去了。
掌柜刚要挥手赶人,一道红影“唰”地闪过来。
“这纹路!”一声尖笑炸出来,一只枯得跟老树皮似的手,“啪”一下就把玄丹抢过去了,“我师门失传的护心丹!居然在这儿重现了!”
众人全愣了。
那是个红衣老道,头发乱得跟刚从鸡窝里掏出来似的,道袍破了好几个洞,露出来的胳膊焦黑得发亮,像是被雷火反复烤过。
他盯着丹药上的雷纹,眼珠子瞪得快从眼眶里蹦出来,嘴角咧到耳根,口水都快滴到衣襟上了:“三十年了!师父临终前画的图样……真有人炼出来了!”
老道癫狂地笑,把丹药往怀里一塞,转身就想跑。
江小川脑子“嗡”一下炸了,扑上去就拽他袖子:“那是我的!你抢啥啊!”
“你的?”老道猛回头,眼神又疯又狠,“你懂这纹路?你懂被雷火烧心的疼?你也配叫它你的?”
人群瞬间“嗡”起来,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有人扯着嗓子喊:“抢啊!三品丹!没主的!谁抢到算谁的!”
有人直接摸向储物袋:“别愣着啊!动手啊!”
灵药阁门口顿时乱成一锅粥,推搡的、叫骂的,啥声都有。
江小川被推得一个趔趄,眼睁睁看着老道被几个人围住,拳头乱挥,怀里的丹药鼓得明晃晃的。他刚要冲进去,怀里突然一热——
墨瞳醒了。
右眼的琥珀瞳孔“唰”一下亮了,金纹跟活过来的雷蛇似的,在瞳孔里绕着圈。尾巴尖轻轻颤了颤,没发出一点声音。
下一秒,黑影一闪,墨瞳已经从他怀里扑出去了,落地轻得像团被风吹起的黑布。
它抬头盯着老道,没叫,没扑,就那么瞅着。
老道的动作突然僵住,脸上的狂笑“咔”地凝住,瞳孔都散了,整个人跟被钉在地上似的,动都动不了。
“你……”他喉咙里挤出个字,声音突然软得像棉花,“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全场瞬间静得能听见风吹头发的声儿,连推搡的人都停了手。
墨瞳慢悠悠踱到老道脚边,尾巴轻轻一甩,跟在算盘上拨珠子似的,特悠闲。
“敢动本座的排泄物?”它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跟雷似的在人脑子里炸,“你师父当年偷吃本座拉的辟谷丹,结果拉了七天七夜,连屎都是金的!你还敢抢?”
老道浑身一抖,膝盖“扑通”就跪下了,抖得跟被风吹得快散架的破旗子似的。
围观众人“嘶”地倒吸一口冷气,没人敢说话。
江小川差点笑出声,赶紧憋回去——心说这猫又开始吹牛皮了,可那老道修为明明不低,怎么一见它就跪了?
墨瞳眯着眼,右眼的金纹还没散,跟玄丹上的雷纹隐隐约约对上了,像两股电流在空中搭了座桥。
它往前迈一步,爪子轻轻一勾,老道怀里的丹药“嗖”地飞出来,稳稳落回江小川手里。
“记住了。”墨瞳尾巴一甩,特傲娇,“本座拉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排队领。”
老道跪在地上,还在那儿念叨:“护心丹……纹路一模一样……不是梦……不是梦……”
江小川蹲下来,瞅着他焦黑的手臂,突然想起墨瞳提过的“雷煞粉”,心里一动:“你师父……也是被雷火伤的?”
老道猛地抬头,俩眼死死盯住他:“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小川学墨瞳那拽拽的语气,“本座当年在破庙门口捡着一只病猫,它说天下被雷劈的人,都该抱团。”
墨瞳尾巴“啪”一下抽过来,差点打他脸上。
老道却突然咧嘴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该抱团!我守这纹路三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猛地扯下腰间半块玉珏,塞江小川手里:“去赤霄剑阁!找个欠你人情的人!快走!别回头!”
江小川愣了愣,低头看那玉珏:断口齐整整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的,背面刻着细得快要看不见的纹路,弯弯曲曲的,像只缩成一团的小兽。
指尖刚碰到玉珏,胸口的胎记又烫了一下,跟呼应似的。
墨瞳尾巴尖突然颤了颤,琥珀瞳孔缩成一条线。
可老道不管这些,爬起来就跑,红袍在晨光里晃了几下,转眼就没影了。
人群慢慢散了,灵药阁的药童缩在门后,扫帚都忘了放下。
江小川握着玉珏,掌心的玄丹又轻轻震了震,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打招呼。
墨瞳跳回他怀里,尾巴一圈圈缠上他手腕,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这老东西……见过本座的真身。”
江小川没说话,把玉珏也塞进鞋底,跟那八颗丹药排得整整齐齐——现在鞋底不光有“药”,还有“线索”了。
他抬头瞅了瞅天,日头刚过屋檐角,北荒城的早市才刚热闹起来。
怀里的墨瞳打了个哈欠,尾巴尖勾住他衣领:“走,找地方吃饭。本座饿了,得吃顿好的压压惊——刚跟疯子打交道,累着了。”
“你不是刚‘排’完精元?”江小川逗它。
“排归排,饭还得吃啊!”墨瞳翻了个白眼,“本座又不是石头,还能靠喝风辟谷不成?”
江小川笑了笑,裹紧破袍,转身挤进人流。
街角馄饨摊的老板掀开锅盖,白气“腾”地冒起来,香味飘得老远。
墨瞳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江小川能听见:“那老道袖口的烧痕……是雷泽遗族的烙印。”
江小川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回头,只低声问:“雷泽?”
“嗯。”墨瞳眯起眼,语气沉了点,“三千年前,被天道雷罚灭门的那一支。”
江小川手指一紧,玉珏的边儿硌得掌心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