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一脚踩进泥水里，鞋底“噗叽”一声沉了——八颗玄丹硌得脚心发麻，泥水还顺着破鞋口往里灌，冷得他脚趾头直抽抽。
他没停，拔腿接着走。风一扯，破灰袍直接贴在背上，连后腰的破洞都露出来了。怀里的墨瞳蔫蔫的，尾巴尖软塌塌搭在他手腕上，连晃都懒得晃。
胸口的玉珏倒温乎乎的，跟刚被人攥了半天似的。他不敢多摸，满脑子都是老道跑前喊的“快走！别回头！”——可谁能真不回头啊？
他低头瞥鞋尖，泥水混着草屑往鞋里钻，心都跟着凉了半截。
“东南三百里。”墨瞳突然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声音跟从鼻子里挤出来的似的。
“有莲香。不是路边随便开的玩意儿，是九叶冰莲，千年才开一次。”
江小川脚步顿了：“你这都能闻着？”
“本座靠的是神识，不是你那只能闻馄饨香的鼻子。”墨瞳尾巴轻轻抽了下他手腕，跟算完账的掌柜似的。
“再说了，你当本座真是靠吃喝拉撒活着？那是副业，懂吗？”
“那主业呢？”江小川边躲路边问。
“镇压天地气运，统御万兽朝拜。”墨瞳说得一本正经。
刚说完就打了个小嗝，声音瞬间弱了半截：“……算了，本座暂时休眠，别吵。”
江小川咧了咧嘴，没再逗它。
山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歪得跟被人硬生生掰过似的。枝条垂下来，挂着的青苔能滴出水。
空气里渐渐飘出股怪味——烂草药混着铁锈，吸一口喉咙就发痒，跟吞了砂纸似的。
江小川放慢脚步，把墨瞳往怀里拢了拢。
突然，右眉的胎记“唰”一下烫了，跟被火星子溅到似的。
“毒瘴。”墨瞳闭着眼，语气懒懒散散。
“绕过去，往左走十步，再贴着山壁挪。别踩那些发紫的苔藓，那是噬灵藤的根须，咬一口能让你三天说不出人话——到时候连讨水喝都费劲。”
江小川照着挪步，鞋底刚擦过一片紫斑，那苔藓“噌”地颤了下，跟睡着的蛇被惊着似的。
他赶紧跳开，心跳都快了两拍。
“这地方真该改名叫‘送命谷’。”他嘟囔。
“万毒谷这名字，已经算客气了。”墨瞳哼了声，“三千年前这儿是毒修打架的擂台，死的人太多，连地气都变臭了。”
“你脚下踩的不是土，是尸油熬出来的泥。”
江小川差点一个趔趄：“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本座向来实话实说。”墨瞳终于睁眼，琥珀瞳孔在昏光里闪了闪，“再说了，你不是挺能扛？昨天被人抢丹，今天就敢闯毒窝，进步比打了鸡血还快。”
“我不闯，你尾巴还得焦三年。”
“嘿，你还记仇？”
一人一猫就这么拌着嘴往里走，山势渐渐收窄，雾浓得跟泼了墨似的，十步外连树影都看不清。
江小川靠风向辨路，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生怕哪片雾里突然蹦出个东西。
就在这时，声音来了。
“留下那只猫……我给你三十颗筑基丹。”
那声音又轻又软，像从耳道里长出来的，还带着点甜腻的回响——不像人说的，倒像风在哼小曲儿。
江小川猛地刹住脚，手悄悄摸向鞋底——玄丹还在，硌得掌心生疼。
“装神弄鬼。”墨瞳突然炸毛，尾巴“啪”地甩直。
“毒婆子，你那点蛊音也敢拿出来现？当年本座在南荒听万魂哭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老鼠洞里孵卵呢！”
话音刚落，它张嘴一喷，一道紫雷火“轰”地窜出去，正中前方的藤蔓。
火光炸开，焦臭味瞬间飘满山谷。
那片藤蔓“哗啦”塌下来，露出后面个佝偻的身影——白发老妪，脸上爬满青黑色纹路，跟被虫子啃过似的，手里捏着三根细长的骨针，针尖泛着绿光，看着就渗人。
“果然是你。”江小川盯着她，声音压得低低的。
老妪咧嘴一笑，牙黑得发紫：“小子，听不懂好话？三十颗筑基丹，够你从炼气冲到筑基大圆满。那猫又不会认主，留着干嘛？”
“它认不认主我不知道。”江小川慢慢退了半步，手还贴在鞋底没挪，“但我知道——它拉的丹，我都舍不得卖，你倒想白拿？”
老妪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手腕一抖，三道绿影“嗖”地射出来，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直扑江小川眉心。
江小川根本来不及想，身体先动了——鞋底一松，一颗玄丹“啪”地弹出来，正好迎着那三只蛊虫撞上去。
“轰！”
雷火炸开，绿影瞬间焦黑，落地时只剩三小撮灰。
江小川被气浪掀得退了两步，脚跟踩进泥里，手忙脚乱才稳住，差点把墨瞳甩出去。
老妪“啊”地惨叫一声，捂住耳朵，脸上的青黑纹路猛地一跳，跟有东西在皮下乱撞似的。
“我的蛊！你……你怎么会有这种雷火？！”她瞪着江小川，眼里全是惊骇。
“我家猫说，这叫‘以毒攻毒’。”江小川喘了口气，顺手又摸了颗玄丹在掌心，“它还说，下次该往你嘴里塞一颗，看看能不能把你那张破嘴炸成喇叭花。”
墨瞳趴在他肩上，尾巴轻轻一卷：“本座建议，现在就塞。”
老妪脸色铁青，突然冷笑：“好，很好……血衣楼不会放过你们！”
她猛地一跺脚，整个人化作一团黑烟，“腾”地散开，连影子都没留下。
四周又静了下来，只剩焦藤还在冒烟。
江小川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玄丹烫得跟刚从火里捞出来似的。
“她刚才说的血衣楼……”他低声问。
“麻烦。”墨瞳眯着眼，尾巴缓缓收拢，“比那疯道人还麻烦。老道顶多是个守纹的，这婆子——是专门抓灵兽炼蛊的，下手黑得很。”
“那她为啥盯上你？”
“因为我值钱。”墨瞳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上古血脉，能吞能炼，还能产雷火丹……换你是血衣楼，你不动心？”
江小川没说话，低头看了眼鞋底——八颗玄丹少了一颗，泥水灌进去，把剩下的几颗泡得发胀。
“心疼了？”墨瞳瞥他。
“心疼鞋。”江小川把鞋口往上提了提，露出里面补了又补的袜底，“这双都补了七回了，再破就只能光脚走了。”
墨瞳哼了声：“等找到冰髓，本座给你拉双新的。”
“你拉的我能穿？”
“镶金边的，限量款。”
江小川笑了下，刚想回嘴，突然觉得右眉一烫，比刚才还烈，跟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戳似的。
他抬手一摸，指尖沾了点湿——不是汗，是血。
“怎么了？”墨瞳立刻警觉起来，尾巴都绷紧了。
“不知道。”江小川皱眉，“胎记……在流血。”
墨瞳猛地抬头，琥珀瞳孔缩成一条线：“不对劲。这伤不是外面来的，是里应外合……有人在用阴咒引你的血脉共鸣！”
“谁？”
“现在还不知道。”墨瞳尾巴一圈圈缠紧他手腕，跟在提醒他似的，“但有一点能确定——他们盯上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江小川沉默了片刻，把玉珏从怀里掏出来。
断口依旧齐整整的，背面的小兽纹路在昏光下微微发亮，跟活过来似的。
他手指刚碰上去，胎记又是一阵灼痛，比刚才还厉害。
“看来这玩意儿……不是普通的信物。”他低声说。
“当然不是。”墨瞳盯着玉珏，声音沉了下去，“这是钥匙。开某个东西的钥匙。”
“开什么？”
墨瞳没回答，只是缓缓眯起眼，尾巴尖轻轻一颤。
远处的雾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像是什么符纸被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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