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被扑地上的瞬间,肩头“咚”撞着块凸起的破石头——得,疼得他倒抽冷气,差点没喊出声。
墨瞳整只猫压在他身上,尾巴绷得跟拉直的铁丝似的,耳朵也贴紧脑袋,俩眼死死盯着前头刚裂开的那片黑。
“别出声。”它声音压得极低,热气都快喷进江小川耳朵眼儿,“那玩意儿还没走。”
江小川立马僵住,没敢动——就觉右眉那块胎记又开始发烫。跟之前那种烧得慌的疼不一样,这次跟有人拿热针轻轻戳似的,又痒又麻。
他手都没敢抬,生怕手指头动一下,就把啥“脏东西”给引过来。
前头寒潭的水面,正悄无声儿地泛涟漪,一圈圈往外扩,连点水声都没有。刚才炸出来的蛟龙虚影早没影了,可空气里那股子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劲儿还在,跟水底藏着双眼睛,正盯着他俩瞧似的。
“那到底是啥啊?”江小川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墨瞳从他身上跳下来,尾巴尖还微微发颤:“死过的东西。”顿了顿又补了句,“但不该在这儿,也不该认你。”
江小川皱眉:“它认的是你吧?你尾巴都亮了!”
墨瞳没接话,转头盯着寒潭。它那只琥珀色的右眼映着幽蓝的水光,忽明忽暗的。接着往前挪了两步,爪子踩在滑溜溜的石面上,发出“嗒”一声轻响。
“你别靠太近!”江小川撑着地想站起来,手刚抬一半——潭水突然“哗啦”翻涌起来!
一道血雾从潭底冒出来,像烟又像飘着的绸子,慢悠悠升到半空,还凝成了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墨瞳猛地回头,低吼一声:“趴下!”
江小川本能地缩脖子,就见墨瞳右眼“唰”地爆金光,一道雷火从眼里射出去,直劈那团血雾!
“轰”的一声,血雾炸了,跟下小雨似的往下掉。每滴“雨”砸地上,都“滋滋”冒青烟,闻着还怪呛人的。
“你又来?”墨瞳喘了口气,尾巴一甩,把溅过来的几滴血珠弹开,“死了都不安生是吧?”
江小川听得头皮发麻:“你认识它?”
“不认识。”墨瞳脸冷冰冰的,“但我知道它从哪儿来。”
这话刚说完,潭底忽然亮起道幽蓝光纹——跟被血雾激活了似的。水面“咔嗒”裂开,一块石碑慢悠悠升上来,表面全是裂痕,边缘刻着缺了角的图腾,那纹路绕来绕去的,居然跟墨瞳尾尖那道紫金印记一模一样!
江小川眼睛都瞪圆了:“这……这是你家祖传纹身?”
“闭嘴。”墨瞳声音有点发紧,尾巴还不自觉地绕住前爪,跟在憋啥似的。
石碑升到半空中,表面突然浮现出烧着的刻文,火光把整个寒潭都映得发蓝,看着特诡异。接着还投射出画面——
虚空里,九条巨兽被铁链穿了四肢,吊在天上,鳞甲掉得满地都是,血哗啦啦流。高处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九曜吞天兽,以血补天裂,以魂镇劫波。”
江小川喉咙发紧:“这……这是你们族?”
画面还在动。巨兽使劲挣扎,雷火从身子里往外冒,可全被天道符文压下去了。最后一幕,是其中一只巨兽仰头吼,眼睛里金光炸开来,接着脑袋就被斩了,血一下子冲到天上。
然后石碑的火光灭了,画面没了,潭水又静下来。
江小川站在那儿,手脚冰凉。想说话,可嗓子跟被堵住似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墨瞳背对着他,尾巴垂着,一动不动。
“你……早就知道?”江小川终于开了口,声音哑得厉害。
“不知道。”墨瞳没回头,“我就记得自己是从石头里爬出来的,别的都是别人跟我说的。”
“可你刚才那一下……”
“本能。”墨瞳打断他,“就跟你饿了要吃饭似的,我看见那种东西,就想把它撕碎。”
江小川沉默了会儿,突然弯腰脱鞋。
“你干啥?”墨瞳扭头看他,一脸莫名其妙。
“我家猫说,拉的都能当丹药,吃的总不能浪费吧。”江小川从湿透的鞋底抠出半块发黑的玄丹,递过去,“你刚才耗太大,补点灵力。”
墨瞳盯着那半块丹药,没动。
“你不吃我可自己吃了啊。”江小川作势要往嘴里塞。
墨瞳立马用尾巴扫开他的手,低头咬住丹药,“咔嚓咔嚓”嚼了两口——接着“噗”一口喷出雷火,烧得潭面“滋滋”响。冰层裂开,露出更深的潭底,石碑慢悠悠沉下去,没影了。
“它没说完。”墨瞳低声说。
“啥没说完?”
“那场大战。石碑只说了天道要补天,可没说——为啥偏偏是它们。”
江小川看着潭水,忽然问:“你不想碰那石碑,是不是怕想起来啥?”
墨瞳冷笑:“本座记性好得很,用不着靠块破石头回忆。”
“那你刚才抖啥?”
墨瞳猛地回头:“谁抖了?”
“你尾巴尖啊。”江小川指着它尾巴,“刚才石碑亮的时候,你尾巴尖抖了三下,跟抽筋似的。”
墨瞳僵住了,半天才干哼一声:“本座那是雷火反噬,懂不懂?你再瞎说,下次剑气来了我不挡!”
江小川没接话,蹲下身,伸手就往潭水里探。
“别碰!”墨瞳突然扑过来,尾巴一扫,把他的手打偏了。
“你干啥啊?”江小川甩着手,“我就想看看底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没有。”墨瞳挡在潭边,背对着他,“啥都没有了。”
“可你刚才自己都说,它没说完。”
“那就让它烂在水里。”墨瞳声音冷下来,“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江小川盯着它的背影,忽然笑了:“你救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碰点‘脏东西’。”
话音刚落,他猛地把手伸进潭里!
水凉得刺骨,指尖刚碰到潭底,就摸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使劲一抓,捞上来一片鳞片——巴掌那么大,边缘还带血,拿在手里居然有温度,跟还活着似的。
墨瞳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
江小川低头看那鳞片,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在石面上“滋”一声,还留下几道紫色的印子。他右眉的胎记又闪了下,跟被啥东西唤醒了似的。
“这玩意儿……还在跳。”他喃喃道。
墨瞳没说话,耳朵轻轻动了下——耳尖突然冒出点绒毛,银白里带点紫,跟雪地里开了朵小花似的,眨眼又没了。
它慢悠悠趴下,把头埋进前爪里,尾巴一圈圈缠住自己,跟裹成了个毛球。
江小川握着鳞片,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寒潭又恢复了死寂,就剩水滴从岩壁上往下掉的声音,一滴,一滴,敲在石头上,特清楚。
他低头看着那片鳞,血还在往外渗,温温的,跟谁的心跳似的——隔着上万年,终于被人听见了。
墨瞳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要是敢拿它去换灵石,我就咬断你脚筋。”
江小川笑了:“我家猫说,这玩意儿比玄丹值钱多了,得留着。”
墨瞳没吭声,尾巴尖轻轻颤了下。
江小川把鳞片塞进怀里,破洞的灰袍兜不住,干脆扯了补丁上绣着“大富大贵”的线,缠了几圈,打了个结。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水渍:“走了走了,再待下去,你该说本座要在这儿守坟了。”
墨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跳上他肩头,爪子勾住他的衣领,尾巴还绕上了他的手腕。
江小川往前挪步,脚踩在湿石头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儿。
身后,寒潭的水面轻轻晃了下,一道特淡的虚影从潭底浮上来——跟谁在水底睁开了眼似的。
江小川右眉的胎记,又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