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翻北荒城东墙时,鞋底偏偏蹭到块翘起来的砖棱。
破洞的灰袍下摆“刺啦”被勾住,他急着扯,整个人“咚”一声摔进巷子排水沟——泥水直接溅了满脸。
怀里的冰髓还凉着,胸口那片鳞片却突然发烫。
像块烧红的铁片往皮肉里按,他僵着没敢动。
趴在泥里慢慢摸,把墨瞳从夹层掏了出来。
黑猫浑身毛炸得跟炸开的蒲公英似的,右眼琥珀光一闪一灭,尾巴死死卷着他手腕,爪子都嵌进肉里了。
“别出声!”墨瞳嗓门压得极低,还抽了抽鼻子。
“这味儿……比本座三日前吃坏肚子拉的那摊,还臭十倍!”
江小川抹了把脸上的泥,抬头就瞅见城门贴满黄纸。
最上面那张画着人,眉心一道闪电印,底下明晃晃写着:“勾结妖兽,屠戮江氏满门,通缉要犯江小川”。
他盯着画像看了三秒,居然咧嘴笑了。
“嘿,画得还挺像!比上次把我画成歪嘴猴的强多了。”
墨瞳“啪”一爪子拍他脑门上。
“笑个屁!你鞋底卡的那半颗玄丹呢?赶紧用了!”
“守卫脖子上挂的符,能照出灵宠气息!”
江小川摸出鞋底碎成渣的丹药,指尖一搓——雷光闪了半瞬。
跟着手一扬,把药渣扔向巷口。
远处巡逻的守卫立马警觉,提刀就冲过去查看。
江小川趁机翻墙,贴着屋檐往江家祠堂摸。
刚拐进后巷,右脚鞋底“哗啦”彻底散架。
碎丹渣混进泥水,脚底踩过的地方,偷偷留了几道蓝纹。
墨瞳在袍子里低吼:“停!这泥里有东西——”
话没说完,江小川已经迈步进了祠堂后门。
里头没点灯,黑沉沉的。
香案倒在地上,供果滚得哪儿都是。
他刚踩进去,脚底就沾了片湿滑的。
低头一看——是血,顺着青砖缝一直流到祖碑前。
祠堂正中央站着江元杰。
手里攥着染血的家主令,一身白衣溅满红点,像刚从屠宰场捞出来。
听见脚步声,江元杰慢慢转过来,嘴角咧得贼假。
“哟,这不是咱们江家的废物吗?还敢回来?”
江小川没搭话,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
七八个长老横七竖八躺着,全是一刀割喉,血喷在墙上——一半干了,一半还湿着。
他认得其中一个,是小时候总偷偷塞灵米给他的老头,现在眼睛还睁着。
“你猜是谁干的?”江元杰举着家主令,声音都发颤。
“是我!我才是江家正统!”
“你个被扫地出门的杂种,有什么资格回来?”
江小川右眉的胎记突然刺痛。
像有根针往里头扎,他赶紧咬了下舌尖——嘴里泛起铁锈味,脑子才清明点。
这感觉熟,上回在寒潭就是这样,眼前差点冒出血雾人影。
“我家猫说……”他低声嘀咕,手摸上胸口的鳞片。
“这种戏码,它都看腻了。”
话音刚落,墨瞳“嗖”地从灰袍夹层窜出来。
落地没声儿,尾巴一甩就扑向江元杰手腕。
只听“咔”一声脆响,家主令掉在地上。
江元杰的手还保持着握令的姿势,断口处没流血,反倒“滋滋”冒黑烟。
“就这点破把戏,也敢玩借刀杀人?”墨瞳站在香案上。
尾巴一扫过血泊地面,青砖上立马显出几道淡紫色脚印——边缘扭扭曲曲的,像某种兽类的爪痕。
江元杰低头瞅那脚印,突然疯笑起来。
“你懂个屁!这是赐予!是升华!我终于——”
话没说完,他瞳孔“唰”地变成紫色。
脖子上青筋暴起,跟有人在皮下拽线似的。
江小川盯着那双眼睛,突然想起寒潭石碑上的冷声音。
——“以魂镇劫波”。
不是复仇,是操控。
他冷笑一声:“看来,有客人想躲在后面借刀杀人啊。”
没等江元杰反应,江小川反手掏怀里的鳞片。
那片鳞还带着温度,他“啪”地按进祖碑底部的凹槽。
碑面“嗡”地一震,血光顺着纹路爬。
映出地上紫色脚印的延伸方向——直指着祠堂后墙。
墨瞳右眼突然剧痛,琥珀光闪得快炸开了。
它看见脚印边缘,浮出极淡的饕餮纹——跟自己尾巴尖那道紫金印记一模一样。
“别碰那东西!”它低吼,“它在叫魂!”
话没说完,鳞片骤然变冷。
连之前的心跳感都没了,像块死石头贴在掌心。
江小川却没松手,把碑面血光指的方向记死了——城外乱葬岗,再往前就是万毒谷边界。
江元杰还在笑,嘴里往外冒黑雾。
“你们逃不掉的……血衣楼的客人已经来了……”
墨瞳一尾巴抽在他脸上。
“闭嘴吧你,少跟个提线木偶似的瞎逼逼!”
江小川弯腰捡起家主令,沾血的一面朝下,塞进破洞的袖口。
他看了眼满地尸体,没说啥,转身就走。
“你不报仇?”墨瞳跳上他肩头,尾巴缠紧他脖子。
“报个屁仇?”江小川脚步没停,“死人没法开口,活人又是个傀儡,跟他较什么劲?”
“那你留着这破令干嘛?”
“我家猫之前不还说吗?三品丹药都入不了你眼。”他摸了摸胸口的鳞片,“那这祠堂门后的破玩意儿,你更该瞧不上吧?”
墨瞳没吭声,耳朵偷偷抖了抖。
走出祠堂时,江小川右脚踩过排水沟的泥水。
碎丹渣残留的雷光微微闪了下,地下某处传来极轻的“咔”声——像锁链松了一环。
墨瞳突然炸毛:“等等——”
江小川已经迈出了第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