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踩过排水沟时，脚底的泥水早干得差不多了，鞋帮子一走路就“嘎吱嘎吱”响，跟踩着半块发了霉的烙饼似的。
墨瞳缩在他破洞的灰袍里，尾巴尖贴在后腰，暖乎乎的，像揣了个小暖水袋。
“你能不能走快点？”它压着嗓子，还带点嫌弃，“本座刚拉完的那坨，后头还冒热气呢，别让味儿追上！”
“那你别贴这么紧啊。”江小川低声怼回去，“再挤，别人还以为我怀里揣了个会动的暖炉，回头给你扒出来卖了。”
“少废话！”墨瞳耳朵突然抖了抖，声音沉下来，“东南方向那股味儿又来了——就是祠堂地板上爬过的那种，阴嗖嗖还带腥气，混着点铁锈味，难闻死了。”
江小川脚步猛地顿住，右眉上的胎记轻轻抽了下，跟被小蚊子叮了口似的。他没说话，抬手摸了摸胸口——那片带血的鳞片还在，贴着皮肉温温的，不烫也不凉，跟块普通玉佩似的。
俩人一猫拐进北荒城南巷，这巷子窄得刚够一个人挤过去，两边的摊子堆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卖符纸的扯着嗓子喊，炼傀儡的摆弄着木头胳膊，还有摆毒虫罐子的，盖子没拧紧，偶尔飘出点怪味儿。
“改良版噬灵阵盘！吸灵快、炼气稳，三息入定、五息结丹！”一个秃头摊主站在木台子上，举着块黑不溜秋的石盘，边角刻着歪歪扭扭的兽纹，“就十块！卖完拉倒，想买都没地儿找去！”
江小川脚步慢了下来，眼神往那阵盘上飘。
墨瞳尾巴突然绷得笔直，跟根硬邦邦的细棍似的：“等等！”
“咋了？”
“那玩意儿……”墨瞳眯起右眼，琥珀色的光闪了闪，语气特肯定，“本座上个月拉过一坨，跟它长得一模一样，连纹路都没差！”
“你还能认出自个儿拉过的东西？”江小川一脸离谱。
“那是自然！”墨瞳哼了声，还挺骄傲，“本座拉的每一块，都有自己的灵魂，能认错吗？”
江小川没再理它，低头瞅了眼鞋底——就剩半块皮了，破得能看见脚趾头。但他还是习惯性地伸手往里掏了掏，指尖蹭出点灰，啥也没有。
这动作刚做完，守在巷口的两个黑市护卫立马斜着眼瞄过来，眼神跟要盯出洞似的。
江小川没慌，把手空着收回来，在袖口上蹭了蹭，假装就是挠了挠痒。
结果墨瞳突然“嗷”一嗓子，从他怀里窜出去，直奔那摊主脚边。
“喂！你家猫疯了吧！”摊主吓了一跳，抬脚就要踹。
墨瞳头一偏，张嘴就咬住他靴子尖，使劲一扯——“刺啦”一声，靴面直接裂开个口子，露出半截沾着泥的脚趾头。
“你属狗的啊！”摊主跳着脚骂。
“它说你这阵盘有问题。”江小川慢悠悠走过去，脸上堆着笑，还挺一本正经，“我家猫灵得很，上回它拉完就说要下雨，结果当天傍晚就下了场大的，比算卦的还准。”
摊主脸色瞬间变了，跟那阵盘一个色儿，黑沉沉的：“胡扯！这是改良版噬灵阵盘，专门给筑基修士用的，能加速灵力转化，还能净化杂质，好得很！”
“哦？”江小川挑了挑眉，故意拖长音，“那你用的时候，没觉得耳朵里嗡嗡响？跟有人在你耳边念往生咒似的，吵得慌。”
摊主眼神明显闪了闪，嘴硬：“哪有这种破事！”
墨瞳松开嘴，尾巴一甩，扫过阵盘边缘。它右眼的琥珀光忽明忽暗，跟在看啥看不见的字似的。
“里头混了九幽深渊的黏液。”它凑到江小川耳边，低声说，“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吸灵，是抽魂——吸多了，人就成空壳子了，比本座拉的还没用。”
江小川脸上的笑没散，手却慢慢摸向胸口，指尖碰到了那片鳞片。
墨瞳尾巴一卷，直接把阵盘从摊主手里勾了过来，落地时“啪”地一下踩住，跟踩了块脏东西似的。
“拿这个换三坛猴儿酒。”它抬头瞅摊主，理直气壮。
“你抢东西还讲歪理？！”摊主伸手就要夺。
江小川往前跨了半步，正好挡住他的视线，语气轻描淡写：“我家猫说了，这盘子它见过——上回在万毒谷口，一群野狗围着啃，啃完就疯了，互相咬着断喉咙，惨得很。”
摊主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白了半截。
就在这时候，阵盘突然“嗡”了一声，表面浮起一层暗红的纹路，跟活人的血管似的，还在慢慢动。
墨瞳尾巴一甩，急了：“快扔！它要启动了！”
江小川早有准备，反手从鞋底抠出最后一颗玄丹——就指甲盖那么大，灰扑扑的，跟块陈年鼻屎似的，看着就没劲儿。
他啥也没说，直接往阵盘中心一拍。
“轰！”
没火光，没巨响，就一声闷响，跟地底深处有人敲了口破钟似的，震得脚底板发麻。
阵盘裂开道缝，黑烟从缝里钻出来，刚冒头就被墨瞳尾巴一扫，喷出一道雷火，“滋啦”一下烧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剩。
摊主踉跄着往后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跟见了鬼似的。
江小川没看他，弯腰捡起阵盘碎片——内侧刻着道残缺的兽形图腾，边缘扭扭曲曲的，像某种猫科猛兽的爪印。
他眯了眯眼。
这纹路，跟祠堂地上那串紫脚印，一模一样。
墨瞳突然低吼一声：“有人跑了！”
江小川抬头，就见摊子后头一道黑影“嗖”地一闪，钻进巷子深处，没影了。
他抬腿要追，却被墨瞳一把拦住，尾巴还勾着他的裤腿。
“别去。”墨瞳尾巴绷得笔直，声音压得低，“执法队来了，五个，还带了拘灵锁，硬碰硬不划算。”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哗啦”声，越来越近。
江小川动作快，迅速把碎片塞进怀里，顺手摸出那半颗玄丹的渣子，往地上一撒。
墨瞳尾巴一扫，药渣渗进砖缝里，隐约泛出一丝蓝光，很快又暗下去。
“走。”它拉着江小川的衣角。
俩人一猫拐进旁边的侧巷，刚转过墙角，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刚才那声爆炸是啥？查！一个都不能放走！”
江小川贴着墙根快走，心跳不快不慢，跟没事人似的。
胸口那片鳞片，突然开始发烫，跟揣了个小炭火似的。
他低头摸了摸，发现怀里的阵盘碎片中，夹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佩残片——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掰下来的。佩面上就剩一半字，是“血”字的左半边，看着像从“血衣楼”三个字里硬撕下来的。
墨瞳凑过来嗅了嗅，右眼的琥珀光猛地一缩，跟见了啥吓人的东西。
“这味儿……”它声音都有点发紧，“跟本座上次拉过的那坨，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哪儿？”
“万毒谷。”
江小川没说话，把玉佩残片和鳞片一起塞进贴身口袋。俩东西一挨着，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跟在互相认亲似的，轻轻碰了碰。
墨瞳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腕，语气软了点：“你感觉到了？”
“嗯。”
“那还等啥？直接去万毒谷呗。”
“等他们走远。”江小川靠在墙上，听着巷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执法队一走，咱们就往东南去，别耽搁。”
“你不怕啊？”墨瞳瞅他，“那地方邪乎得很，连野狗都不敢往那儿撒尿。”
江小川咧嘴一笑，露出点白牙：“可我家猫说了，连三品丹药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万毒谷，能有多大能耐？”
墨瞳没接话，耳朵却悄悄抖了抖，尾巴尖还蹭了蹭他的手背。
巷子外又传来一声吆喝，比刚才还响：“下一批货到了！噬灵阵盘升级款！效果翻倍，限时抢购，晚了没了啊！”
江小川脸上的笑收了，眼神冷了点。
墨瞳低声说：“不止一个摊子在卖，好多家都有。”
“嗯。”
“有人在铺网，想把人都引过来。”
“知道。”
“那你打算咋办？”
江小川摸了摸右眉的胎记，指尖传来一丝细微的刺痛，跟有根看不见的线在往里钻似的。
他没回答，只是把鞋底最后一块破皮踢掉，赤脚踩在地上。
地缝里的蓝纹，正微微发亮，跟星星似的，一点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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