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灰袍下摆胡乱塞进腰带,刚提步,鞋底那股黏糊糊的黑水又渗出来了,顺着脚踝往裤管里钻,凉得他一激灵。
他没低头看——看了也没用,手指往袖口一摸,灵砂混着黑水搓成个黑不溜秋的小团,随手塞进怀里,跟揣了块脏泥巴似的。
蹲在他肩头的墨瞳,俩耳朵往后压得快贴头皮了,右眼突然闪了下金光,小声嘀咕:“啧,学挺快啊。”
“谁?”江小川压低声音问,脚步没停。
“还能有谁?你怀里那破铁片呗。”墨瞳尾巴一甩,扫得江小川脖子痒,“上面那道裂纹,刚才动了,走的路子跟你鞋底渗的黑水一模一样。”
江小川脚步顿了顿。昨夜祭坛那事儿还堵在心里——那雷哪是修炼的助力,分明是等着吞他的怪物。可他不敢停,千年冰髓能镇住体内的雷纹,这是他眼下唯一的活路。
北荒拍卖会藏在旧城地窟里,入口就是口废弃枯井,往下数整整三十六阶,石壁上嵌着的萤石忽明忽暗,照得人脸发青,跟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
守在井边的壮汉一伸手拦住他:“灵牌拿出来看看。”
江小川摸出块破玉,边角还缺了一块——这是他杂役身份的凭证。壮汉翻来覆去瞅了两眼,刚要放行,墨瞳突然“嗷”一嗓子,从他肩上蹿下来,一爪子拍在壮汉手腕上。
“你这手,练的是采补功吧?”墨瞳眯着眼,语气跟抓奸似的,“阴脉都堵成什么样了,阳气往外漏,再这么练,迟早裤裆都凉透!”
壮汉脸“唰”地就白了,猛地抽回手往后退。江小川趁机往井里走,墨瞳蹦蹦跳跳跟上,边走还边甩爪子嫌脏:“本座刚才扫了一眼,他袖口绣的符文,跟合欢宗那帮采花贼的一模一样,没跑。”
“你连这都认得?”江小川皱着眉问。
“本座当年在南荒,可是被八十一派联名通缉的‘风流债主’——”墨瞳尾巴一扬,顿了顿又补刀,“谁信谁是傻子。”
地窟大厅早坐满了人,中央高台上铺着红毯,摆着个青铜拍卖锤,看着倒像那么回事。第一件拍品是“冰魄甲”,拍卖师吹得天花乱坠,说是什么千年寒潭底挖出来的,能挡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台下的女修们眼睛都亮了,前排几个穿宗门法袍的姑娘,呼吸都比旁人急促,手都按在储物袋上了。
“不对劲儿。”墨瞳突然竖起尾巴,跟被踩了尾巴似的,“那甲的灵气乱蹿,跟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真品绝不可能这么躁。”
江小川没说话,悄悄从怀里摸出三颗玄丹,又掏了个用破布包着的发霉丹药——这是他藏了三个月零七天的底牌,本来打算留着应急,现在看来,只能赌一把了。
拍卖师终于登了台,唾沫星子横飞:“此甲经天工阁亲自鉴定,还带寒霜护体神通,起拍价——三百灵石!”
三百灵石,够买半条命了。江小川还没吭声,前排一个穿紫裙的女修直接喊:“五百!”
另一个蓝衫姑娘紧跟着加价:“五百五十!”
价格一路飙到七百,江小川依旧没动。墨瞳趴在他脚边,尾巴尖的紫金纹路微微发烫,跟揣了个小火炭似的。
“再不出手,她们就要把自己卖了换这破甲了。”墨瞳冷笑一声。
话音刚落,它猛地一跃,直扑高台。爪子一挥,拍卖师手里的锤子“嗖”地飞了出去,墨瞳精准接住,一屁股坐在拍卖位上,尾巴一扫就把冰魄甲拨到跟前。
“假的。”它大嗓门喊得整个大厅都听见了,“真品在我宝库里锁着呢,你们要是想买,本座给你们打五折。”
全场瞬间炸了锅,议论声跟炸了马蜂窝似的。
一个管事立马冲上来,指着墨瞳骂:“哪来的野猫,敢在这儿扰乱拍卖!”
“野猫?”墨瞳咧嘴一笑,露出尖牙,“你拿个赝品当宝贝卖,还有脸骂我?”
“我们有天工阁的鉴定书!”管事急了,掏出一张金纹玉简抖得哗哗响。
“鉴定书?”墨瞳尾巴一甩,一道雷火“呼”地喷出来,直奔冰魄甲的袖口。火焰一烧,那层亮晶晶的冰晶外皮“咔嚓”裂开,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纹路——扭得跟蛇似的,隐隐凑成一个“采”字。
“认识这玩意儿不?”墨瞳冷笑,“合欢宗的‘情魄锁魂咒’,穿上这甲,修为会被慢慢抽走,情念越重,吸得越狠。你们这些小姑娘穿上去,不出三个月,做梦都得喊夫君。”
台下彻底乱了,几个女修脸瞬间白了,有人赶紧撕下身上的护身符,一瞅符纸背面,果然沾着一样的暗纹,吓得手都抖了。
“这……这不可能!”管事还想狡辩。
“不可能?”江小川终于开口,走上高台,语气平淡却扎心,“那你敢让自家女儿试试这甲不?”
管事瞬间没话了,脸憋得通红。
混乱中,江小川从怀里掏出那个破布包,打开——三颗泛着灵光的玄丹,加一颗发霉发黑的丹药,并排摆在掌心:“我用这些,换千年冰髓。”
管事正焦头烂额,冰魄甲的事已经让拍卖会信誉崩了一半,哪还敢讨价还价,忙点头:“成!成交!”
江小川接过装着冰髓的玉盒,刚要走,眼角余光扫到角落——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袖子里滑出块玉简,指尖在上面飞快刻着什么,动作鬼鬼祟祟的。
他脚步没停,走到门口时,故意手一松,装玄丹的破袋子“啪”地掉在地上,丹药滚了一地。
“哎哟!”他配合地喊了一声,弯腰去捡。
墨瞳反应极快,立马炸毛跳开,对着地上的丹药一阵乱咬,还喷着雷火,“噼啪”声吓得周围人赶紧后退,没人敢靠近。
两人一兽趁机拐进后巷,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条废弃的排水沟里,才算暂时安全。
“累死本座了。”墨瞳瘫在江小川肩上,尾巴都懒得动,“刚才那出,本座差点以为自己是鉴宝大师。”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九曜吞天兽吗?”江小川喘着气,擦了擦脸上的灰。
“吞天兽也得吃饭啊。”墨瞳尾巴一卷,把那颗发霉的丹药从他手里抢过来,“这玩意儿,留着。”
“你不是嫌它臭吗?”江小川纳闷。
“臭归臭,但它跟你鞋底的黑水一个味儿。”墨瞳眯起眼,“能引东西。”
江小川没再问,打开玉盒——千年冰髓泛着幽幽的蓝光,寒气扑面而来。他指尖刚碰到冰髓,右眉上的胎记突然一跳,皮下的雷纹微微抽动,跟饿极了的蛇似的,蠢蠢欲动。
他赶紧把冰髓收好,刚要起身,墨瞳突然耳朵一抖,贴在他脖子上小声说:“有人记着我们呢。”
“谁?”
“戴青铜面具的那个,他玉简上刻了‘饕餮’俩字。”墨瞳尾巴尖的紫金纹路又闪了闪,“这帮人,鼻子比狗还灵。”
江小川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那块铁片。背面的裂痕还在,细细的一道,像条小锁链。他没说话,只是把铁片重新贴回胸口。
巷子外传来脚步声,杂乱得很,还带着兵器碰撞的轻响,越来越近。
“走。”江小川低喝一声。
墨瞳立马跳起来,爪子一挥,雷火“轰”地炸在巷口,碎石飞溅,挡住了去路。两人一兽从巷子另一侧翻墙而出,落地时江小川脚下一滑——鞋底的黑水渗得更多了,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跟煎油似的。
他没停,继续往前跑。眉上的胎记越来越烫,怀里的冰髓却越来越凉,一热一冷,像两股力气在体内拉锯,难受得很。
拐过最后一个弯,前面就是黑市的出口。江小川刚松了口气,墨瞳突然炸毛低吼:“卧槽!小心你左袖子!”
他低头一看——左手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裂了道口子,那截掉下来的布条上,竟绣着半朵残缺的红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