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从地底喷出的瞬间,江小川被墨瞳一尾巴扫得踉跄后退,脚底那道被玄丹灰烬封住的裂痕猛地一抽,像是有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往上扎。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鞋底布条焦黑处又渗出一丝黑线,刚碰到地面,就被迎面扑来的红雾卷了进去。
“别喘!”墨瞳突然低吼,尾巴横在他鼻前,“这风里有毒!”
江小川立马屏住呼吸。眼前不再是锁妖塔底的寒冰通道,而是一片死寂的村庄——屋顶、井口、石磨,全被血红的蒲公英覆盖,花瓣随风飘着,落地即生根,像是活物在蔓延。
“这花……吃人怨气长的。”墨瞳盯着村口那块歪斜的石碑,尾巴尖的紫金纹路微微发烫,“血衣楼的老把戏,种‘死引花’,等月圆夜开雾,活人变傀儡。”
江小川咬牙站起,右眉胎记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指甲在轻轻刮。
他低头看了眼鞋,布条裹得再紧也没用,那黑线已经钻进脚踝,一寸寸往上爬。
“现在怎么办?”他问。
“还能怎么办?”墨瞳冷笑,“你走一步,它吸一口地脉毒;你停一下,它啃你半寸血肉。要么往前,要么等死。”
江小川没再问,抬脚就往村里走。
每走十步,脚底就抽一次痛,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打结。他干脆把鞋脱了,赤脚踩在泥地上,玄丹灰烬抹在脚踝一圈,勉强压住那股钻心的痒。
墨瞳跟在他肩头,尾巴卷着一朵刚落地的蒲公英,轻轻一扯——花茎断口“滋”地冒出血泡,黑水顺着叶脉往下滴。
“果然是血咒。”墨瞳把花甩开,“这花不是长出来的,是用人血浇出来的。村里的人,怕是早就被抽干了。”
江小川没说话,目光扫过一户人家的灶台——锅还热着,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刚吃完饭就突然起身离开。
“他们不是逃了。”他低声说,“是被叫走了。”
天黑得很快。
红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有谁在暗处吹了口哨。村中废井突然“咕咚”一声,冒出一股血泡,紧接着,一道人影从井口爬出,手里攥着锄头,双眼赤红,嘴角咧到耳根。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村民一个接一个从屋里、井里、墙后钻出来,脚步僵硬,动作却快得离谱,转眼就把江小川围在祠堂前。
“别让他们靠近!”墨瞳炸毛,“红雾会蚀魂,沾上就忘自己是谁!”
话音未落,他张口喷出雷火,可火光刚出喉咙,就被红雾裹住,火苗“嗤”地熄灭,墨瞳呛得直咳,嘴角渗出一缕金血。
“妈的……这雾带封喉咒。”他甩了甩头,“雷火出不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江小川背靠祠堂门,脚底的黑线已经爬到小腿,疼得他额头冒汗。他想运灵力,可引魂钉在血脉里一跳一跳,牵得经脉像被刀割。
“再不动,就真成傀儡了。”墨瞳急了,“用铁片!像上次那样!”
江小川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脑子一清。他一把扯出胸口铁片,按在地上,手指蘸血,照着记忆里的雷引符画去。
可符还没画完,铁片突然发烫,表面裂痕一闪,竟自行投射出一道残缺符文——形似“灭”字,边缘扭曲,像是被火烧过。
“照它写!”墨瞳尾巴猛地一甩,尾尖紫金纹路竟顺着江小川的手指爬了上去,一直延伸到笔尖。
江小川没时间多想,顺着符文走势一气呵成。
“轰!”
雷光炸开,像是天边打了个闷雷,符文亮起的瞬间,所有村民动作一僵,手里的农具“哐当”落地,眼中的红光熄灭,一个个软倒在地。
风停了,红雾散了一半。
江小川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右眉胎记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活下来了?”他苦笑。
“别高兴。”墨瞳趴在他肩上,尾巴尖的紫金纹路暗了几分,“你眉心那东西,不对劲。”
江小川摸了摸眉毛,指尖沾了点湿。他掏出怀里那面小铜镜一照——原本闪电状的胎记,已经变成深红色,像是刚凝固的血块,边缘还微微发烫。
“这是……?”
“诅咒烙印。”墨瞳低吼,“你刚才用雷引诀,引动了地脉里的血咒,它顺着引魂钉反咬你一口。现在这印子不是胎记了,是催命符。”
江小川心头一沉。他试着运转雷引诀,可灵力刚到眉心,就被一股阴冷的力量顶了回来,像是有根刺扎在经脉里。
“能解吗?”他问。
墨瞳没答,反而用爪子划破掌心,蘸着金血,在他眉心画了个符。
“这是封印?”江小川感觉眉心一凉。
“临时的。”墨瞳声音发虚,“本座的血能压它一时,但你要是再用雷引诀,这印子就会裂开,到时候,不是你控制力量,是力量控制你。”
话音刚落,江小川眉心“滴”地落下一滴血。血珠落地,竟“滋”地一声扎进土里,转眼长出一株血蒲公英幼苗,叶片还没展开,就迅速枯萎,随风飘向北方。
“这花……跟着风走了?”江小川皱眉。
“不是跟着风。”墨瞳盯着那方向,耳朵微微抖动,“是被人收着。这诅咒有主,它在记你。”
江小川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赤脚踩过的地面——每一步,都留下淡淡的血痕,而那些血痕边缘,已经开始冒出细小的红芽。
“走吧。”他把鞋重新穿上,声音哑了,“再不走,这村子就真成坟地了。”
墨瞳跳上他肩头,尾巴卷了卷他衣领:“你脚上的东西,压不住多久了。”
“我知道。”
“你眉心的印,也会越来越深。”
“我也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往前走?”
江小川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天。月亮还没到中天,但风已经变了方向。
“因为后面,已经没路了。”
他抬起脚,踩碎了一朵刚冒头的血蒲公英。
花瓣裂开的瞬间,他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轻轻说了句:“七月半,鬼门开……”
声音很轻,像是小时候听过的童谣,可这次,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