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扑了半步，膝盖砸在硬地上发出闷响。他顾不上疼，赶紧把怀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往上托了托——墨瞳尾巴还在滴血，身子缩成一团，呼吸又浅又急。
“醒着吗？”他压着嗓子问。
墨瞳耳朵抽了抽，没睁眼：“本座只是战略性休眠……你再晃，我就咬你手。”
江小川没理它，抬头往前看。灰雾深处立着一座歪斜的木楼，檐角挂着块烧焦的牌匾，上面两个字勉强能认出来：幽冥。
门框底下蹲着个铁皮傀儡，脑袋像个生锈的铜锣，眼睛是两盏绿油油的小灯。它抬起机械臂，指向江小川，声音像是砂纸磨锅底：“活人止步。此地不接阳寿未尽者。”
“我是来投胎的！”江小川喘着气，“带灵宠一块轮回，你们不是也办业务吗？”
傀儡鼻孔喷出一股黑烟，灯泡眼扫了他一圈，突然嗤笑：“阳气外泄，经脉带冰，右眉封印未解——你连鬼门关都没过，装什么往生客？滚！”
话音刚落，它抬腿就是一脚，门板“哐”地掀翻，直接砸在江小川脚边。
他踉跄后退，背撞上一块冷石头，怀里墨瞳哼了一声，尾巴尖一颤，又淌下几滴血。
“这群死修真讨厌。”墨瞳终于睁开琥珀色的右眼，盯着那傀儡，“本座不过是想吃顿热饭，还得先交生死证？”
“咱现在哪来的热饭。”江小川抹了把脸，从鞋底抠出一点玄丹碎渣，小心翼翼涂在墨瞳尾部伤口上，“能喘口气就不错了。”
那碎渣刚沾血，竟微微发亮，墨瞳抖了抖耳朵：“咦？这玩意儿怎么还有点我的味儿？”
“你口水污染过的。”江小川苦笑，“你说你舔都舔了，能不能挑个干净地方？”
“本座讲究的是全方位养护。”墨瞳哼了一声，忽然眼神一凝，望向倒下的门板旁边，“等等，那是什么？”
江小川顺它目光看去——一张焦边菜单掉在地上，油渍斑斑，字迹潦草。他弯腰捡起来，刚扫一眼，掌心那片紫黑绒毛突然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鬼牛排十斤，阴德值三百。”他念着价格，眉头一皱，“这菜馆还搞积分制？”
墨瞳眯起眼：“别光看价格，看括号里那行小字。”
江小川凑近一看，果然在“鬼牛排”后面有个括号，写着：“坐标：黄泉-尽头-三更”。
他手指一顿：“这是……路线图？”
“不止。”墨瞳尾巴轻摆，“你看那个‘黄’字，笔画末端带钩，和断剑上的蝌蚪文一个路子。这地方，有人故意留线索。”
江小川正要细看，身后雾中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刀阵来了。
他立刻把菜单塞进怀里，背起墨瞳就要往客栈侧门绕。
可还没走两步，墨瞳突然浑身炸毛，低吼一声：“气不过！本座今天非得吃上这顿饭不可！”
话音未落，它张嘴喷出一道雷火，直奔门匾而去。
“轰！”
火光炸开，木楼剧烈一晃，瓦片哗啦啦往下掉。紧接着，窗户缝里钻出黑影，地砖缝隙爬出白骨，梁柱上浮现出一个个模糊人形，全朝他们围了过来。
“你疯了？！”江小川差点摔一跤。
“本座只是表达诉求！”墨瞳冷笑，“他们不让吃，咱就闹到让他们求咱吃！”
远处刀阵逼近，寒光穿透雾气。江小川咬牙，拽着墨瞳就往厨房方向冲，一边跑一边大喊：“老板！十斤鬼牛排！加辣！不要香菜！”
这一嗓子喊完，四周死修动作都顿了顿。
有具白骨甚至停下举刀的手，歪头看向厨房。
江小川趁机撞开灶房门，屋里蒸汽弥漫，锅碗瓢盆乱堆，中央一口大汤锅咕嘟冒泡。他四处一扫，发现墙角有个木盖地窖，上面贴着张符纸，写着“闲人免入”。
“就是这儿。”他冲过去掀盖子，结果符纸一闪，弹出一道金光把他震退两步。
“封印阵。”墨瞳趴在他肩上，“要阴德值才能开，或者……献祭死物。”
“我没阴德。”江小川掏出匕首划破手指，血滴上去，符纸纹丝不动，反倒冒出一股青烟，“阳寿者不得献祭……靠，连出血通道都不给？”
墨瞳沉默两秒，忽然咧嘴一笑：“那换一个。”
它猛地低头，一口咬破自己舌尖，鲜血喷出，正好落在符阵中央。
“轰！”
符纸炸成灰烬，地窖口“吱呀”敞开，黑漆漆的阶梯往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江小川愣住：“你……你刚才说啥？”
“本座早就不算活物了。”墨瞳声音沙哑，“饕餮吞天噬地，哪有什么生死界限？快下去，等会儿他们反应过来，连楼梯都给你拆了。”
江小川没再废话，扶着墨瞳一步步往下走。台阶两侧刻满饕餮浮雕，面目狰狞，双眼位置空空如也。他每踩一步，右眉胎记就烫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看。
快到底时，他回头看了眼入口。
客栈大门正在缓缓合拢，外面人影晃动，刀光闪烁。就在最后一道缝隙即将闭合的瞬间，他怀里的菜单无火自燃，火苗窜起，只剩一个“南”字烙在掌心，三秒后消失。
他低头看着那片紫黑绒毛，还在微微震动。
“喂。”墨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本座是不是越来越不像猫了？”
江小川脚步一顿：“你本来也不是猫。”
“可我以前还会蹭你手，现在只会咬人放血。”墨瞳尾巴垂下来，“是不是……快忘掉什么了？”
江小川停下，转身把它往上托了托：“你还记得烤鸡吗？上次说要五颗玄丹加一只整鸡才肯帮忙，结果我只给了三颗，你照样咬了。”
墨瞳耳朵动了动：“那是看在友情的份上。”
“那就是还记得。”江小川笑了笑，“只要你还惦记吃的，就没变。”
墨瞳没说话，只是尾巴轻轻卷住了他的手腕。
台阶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半句残文：“食客若见南字，速焚此页”。江小川伸手推门，石门应声而开，露出一条幽暗通道，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丝极淡的香气，像是陈年檀木混着霜雪的味道。
他刚要迈步，忽然感觉怀里一沉。
墨瞳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喂？醒醒！”江小川拍了拍它的脑袋。
墨瞳勉强睁开眼，右瞳金光忽明忽暗：“没事……就是血出多了……你往前走就行……本座睡会儿……”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江小川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那片紫黑绒毛。通道深处传来细微的滴水声，一滴，一滴，砸在石面上。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光消失前，他看见墙上浮现出一行新刻的字，笔画歪斜，像是仓促留下：
“南”字已现，路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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