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脚底一滑,差点跪在台阶上。他赶紧稳住身子,背上墨瞳的重量比刚才沉了不少,呼吸也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通道里没有风,可那股冷意却顺着脊背往上爬。两边碎骨拼成的图案越看越不对劲——一只巨大的饕餮趴在地上,头低着,像是在朝什么跪拜。
“别看了。”墨瞳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它知道你在看。”
“谁?”江小川压低嗓音,手摸到鞋底那颗玄丹,指尖一抠就捏了出来。
“前面那个。”墨瞳耳朵动了动,“不是人,也不是鬼。是那种……你活着时它就在,死了还得听它安排的东西。”
江小川没再问,咬破舌尖把血喷在铁片上。铁片嗡地一震,表面蝌蚪文乱窜,最后排成两个字:归位。
他心头一紧,抬脚往前走。
灯笼是绿的,光却不暖。每走一步,右眉胎记就跳一下,像是有人拿针在戳。他忍着没去碰,反而把手里的铁片按进断剑剑柄的凹槽里。
咔哒一声,剑身轻颤,发出一声低鸣。
前方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凝成一面墙,黑得发亮,像倒过来的夜空。墙中间浮着个人影,模模糊糊,看不清脸,但江小川能感觉到——它在看他。
“九曜吞天兽。”那影子开口了,声音不响,却像从骨头缝里钻进去的钟声,“祭品归位之时已至。”
墨瞳猛地抽搐了一下,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挣脱了江小川的手臂,朝着那黑雾飘去。
“喂!”江小川伸手去抓,只捞到一截尾巴。可刚碰到,脑子里突然炸开一幅画面——暴雨夜,祠堂屋顶被雷劈裂,一道紫电砸进他额头,留下那道闪电状的胎记。
记忆一闪而过,他甩了甩头,发现墨瞳已经漂到黑雾前,右眼的琥珀色正在褪去,变成一片死灰。
“放它下来!”江小川拔出断剑,雷引诀运转,雷纹从手臂蔓延到肩头,噼啪作响。
黑雾中的人影没动,只是轻轻说:“它本就不属于你。”
“谁管它属不属于我!”江小川吼回去,“它答应过要帮我吃完客栈那顿鬼牛排!香菜都不能放,说那是叛徒草!它还没兑现呢!”
墨瞳的身体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烤鸡吗?”江小川声音发抖,“三颗玄丹就想骗你出手,结果你还是咬了。你说那是看在友情的份上!友情算不算数?”
墨瞳右眼的灰白裂开一道缝,一丝琥珀色渗了出来。
黑雾微微波动,人影的声音冷了几分:“执念无用。宿命不可逆。”
“放屁!”江小川把断剑往地上一插,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引雷符。血线刚连完,右眉胎记“啪”地裂开一道口子,紫血顺着脸颊流下,滴在地上,瞬间化作一头巴掌大的雷兽虚影,四蹄踏火,冲着黑雾龇牙。
符成,雷动。
他将符纸拍在断剑剑脊上,整把剑轰然炸出紫雷,直指黑雾。
“它不是祭品!”江小川一字一顿,“它是我家猫!我家猫不吃嗟来之食,更不听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废话!”
黑雾剧烈翻滚,人影轮廓扭曲了一瞬。
墨瞳的身体开始下沉,但尾巴却不受控地抬起,指尖结印,一道暗纹在空中浮现——是个封印阵,目标正是江小川。
“醒醒!”江小川大喊,“十斤鬼牛排加辣!不要香菜!你要是敢认这个主子,以后一口肉都别想吃!”
墨瞳眼中的灰白剧烈震荡,右耳猛地一抖。
“……香菜是叛徒。”它喃喃了一句,声音微弱,却带着点熟悉的嫌弃。
琥珀色重新漫回瞳孔。
江小川松了口气,正要上前接住,胎记却猛地一炸,剧痛顺着眼睛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紫血狂涌。
断剑上的雷纹疯狂闪烁,与铁片共鸣,整条手臂的皮肤开始龟裂,雷光从裂缝中溢出。
“要来了……”墨瞳虚弱地开口,“别怕,它认你。”
“谁认我?”江小川牙关打颤。
“饕餮。”墨瞳咧了咧嘴,像是笑,“你家猫的祖宗。”
话音未落,他眉心的紫血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雷柱,直贯头顶。雷光中,一头巨兽虚影缓缓成型——头似虎,角如鹿,身披鳞甲,尾若长鞭,双目开合间,雷蛇缠绕。
饕餮图腾。
虚影仰天怒吼,声浪掀翻黑雾,那堵墙轰然崩塌,人影在雷光中扭曲,最终化作一句低语:
“……变数。”
江小川跪在地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图腾散去,胎记的裂口还在渗血,顺着下巴滴在断剑上,发出滋滋声响。
墨瞳落回他背上,爪子勾住他肩膀,尾巴软软地垂下来。
“你刚才喊我什么?”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家猫。”江小川抹了把脸,血混着汗,糊了一手。
“……行吧。”墨瞳哼了一声,“下次多藏两颗玄丹,本座饿了。”
江小川没吭声,扶着断剑慢慢站起来。通道尽头,风突然大了,吹得碎骨哗啦作响。那些拼成的饕餮图案开始崩解,一块块碎骨落地,又缓缓挪动,重新排列。
这次拼出的是一个字——南。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之前被菜单烧出来的“南”字烙印,正微微发烫。
“走?”他问。
“走。”墨瞳答得干脆,“不过先说好,到了地方,第一顿必须吃肉。”
江小川点点头,迈出一步。
碎骨在他脚下发出脆响,像踩断了谁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