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落地时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扑了半步。他怀里还抱着墨瞳,那团黑乎乎的家伙尾巴只剩半截,血滴滴答答往下掉,烫得像刚出炉的铁块。
“你别死。”他低声说,“还没吃完鬼牛排呢。”
墨瞳耳朵动了动,没睁眼:“本座……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东西在地底爬行。江小川抬头,眼前是一片血雾弥漫的空间,四周石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一明一暗地跳动,像心跳。
“这地方比卤味摊子还脏。”墨瞳终于睁开一只眼,右眼琥珀色微弱闪烁,“不过……有点熟悉。”
话音未落,十二柄骨刀从虚空中浮现,围着他们缓缓旋转。刀身刻着往生咒,每念一句,空气就冷一分。
一个身影从血雾中走出。
白衣,红眸,指甲缝里渗着血。他嘴角一扬,声音懒洋洋的:“本座当年吞的可是合体期妖丹?你们这两个小不点,也配站在这儿?”
江小川浑身一僵。
这语气——
“是你?”他盯着那人,“你是墨瞳?”
“哈?”墨瞳在他怀里猛地抬头,“谁是它?它才是冒牌货!本座最讨厌的就是长得像我还装模作样的家伙!”
血衣楼主笑了,笑得像个讲冷笑话的说书人:“我不是它。我是它不想承认的那一半——被天道撕开、炼成祭器的那一半。”
他抬起手,指尖滴下的血落在地上,竟凝成一只迷你饕餮,转头就钻进地缝里。
江小川右眉胎记开始发烫,断剑在腰间嗡鸣不止。他下意识把墨瞳往身后护了护。
“所以你是它的黑暗面?”他问。
“聪明。”血衣楼主歪头,“光与暗,食与噬,护主与灭世。它护你,我毁你。一体两面,缺一不可。”
墨瞳喘了口气,尾巴轻轻抽了一下:“难怪本座从小怕照镜子。”
江小川没笑。他感觉到墨瞳的体温在降,呼吸越来越浅。而那股从血衣楼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是在一点点勾走墨瞳体内最后一点力量。
“你在吸它?”他咬牙。
“不是吸。”血衣楼主慢悠悠地说,“是回收。它偷跑了几百年,现在该回家了。”
他张开嘴,一股黑气喷出,直扑江小川怀中的铁片。那破铁片子瞬间颤动,表面浮现出一丝紫光,竟被那黑气一口吞了进去。
墨瞳猛然一抖,右眼光芒几乎熄灭。
“别动。”他突然用尾巴拦住江小川,“它吸的是过去……不是现在。”
江小川愣住。
“本座当年被封印时,神魂被撕成两半。”墨瞳声音低哑,“一半镇压在归墟,一半……被炼成了这家伙的容器。”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所以说,它连独立魂魄都没有,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残次品。”
血衣楼主脸上的笑淡了些。
“残次品?”他低语,“可我现在能动,能杀,能掌控血衣楼百万死修。而你呢?只剩半条命,连尾巴都保不住。”
他说完,抬手一挥,地面血阵骤然亮起,十二柄骨刀齐齐指向中央。
江小川察觉到不对劲——那阵法的核心,正是墨瞳刚才滴血的位置。
“它要借你的血重启阵法!”他脱口而出。
墨瞳没答,反而突然咬住自己仅剩的尾尖。
“你干嘛!”江小川伸手去拦。
“闭嘴。”墨瞳狠狠瞪他一眼,“本座说了,最讨厌别人打断吃饭——哪怕是自个儿的肉。”
鲜血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自动凝聚成一个残缺的阵纹,悬浮在血阵上方。
“用本座现在的血,封它一瞬!”墨瞳吼完,整只猫瘫软下去,只剩右眼还闪着微光。
血阵轰鸣,那残阵与地面符文共鸣,显现出一幅巨大的虚影——九只饕餮环绕苍穹,中央却空着一座王座。
江小川看懂了。
那是属于完整九曜吞天兽的位置。
而现在,那个位置正被血衣楼主占据。
骨刀组成的锁链从阵中升起,缠向江小川脖颈。他躲不开,只能抬手去挡。
断剑出鞘,雷纹一闪。
“我家猫说——”他盯着血衣楼主,一字一顿,“它不怕黑,只怕没人给它递丹药!”
他猛地将断剑插入阵眼,右眉胎记裂开,一滴血顺着脸颊滑下,正好落在阵纹缺口处。
轰!
血阵剧烈震颤,残缺的饕餮图腾发出低吼,光芒暴涨。
墨瞳最后一丝力气化作紫金光,顺着尾巴残端注入断剑。
“砍啊!”他嘶哑喊道,“再不砍本座就把你鞋底藏的丹药全吃了!”
江小川双手握剑,高高举起,雷纹顺着剑身炸开,整把剑像是活了过来。
“那就让你吃个够!”他怒吼着,劈下。
剑光如紫电撕夜。
血衣楼主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被阵纹锁住。
“不可能!”他咆哮,“我是它的一部分!你杀不死我!”
“你不是它。”江小川咬牙,“它是墨瞳,不是什么祭器!”
剑锋落下。
黑暗轰然炸裂。
血衣楼主的身体像瓷器般崩解,碎片化作黑烟四散。但他临消散前,嘴角仍挂着笑。
“你们……逃不掉的。”
随着他消失,头顶穹顶猛然裂开一道缝隙。
那不是普通的裂缝。
边缘游走着与铁片同源的蝌蚪文,一闪一灭,像是在呼吸。
江小川仰头看着,心跳漏了一拍。
那道裂痕在扩大。
而且——
它正对着南方。
墨瞳趴在他肩上,尾巴轻轻搭着他脖子,只剩半截的身子微微发抖。
“喂。”江小川低声问,“你说你要吃十斤鬼牛排的事……还算数吗?”
墨瞳哼了一声,声音虚弱但嘴硬:“香菜必须另放碟。”
江小川笑了下,刚想说话,忽然发现断剑卡在阵眼里拔不出来。
剑柄沾了血,滑腻得很。
他用力一拽——
没动。
又拽了一下。
还是不动。
剑身上的雷纹正在一点点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