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贴着墙根退到杂役房后巷，怀里那截剑柄还贴着胸口，温得像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他没敢停下，一路猫腰钻进柴棚，把门板虚掩上。
“呼……差点被堵个正着。”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抬手想掏剑柄再看一眼，却发现指尖有点发麻，像捏过冰块又碰了火。
墨瞳从破袍子底下探出脑袋，耳朵抖了抖：“你心跳快得跟擂鼓似的，再这样下去，我不用吞你，你自己先炸了。”
“少废话。”江小川压低声音，“掌教刚才那句话你还记得吧？‘这纹路不该出现在你身上’——他到底知道什么？”
黑猫舔了舔爪子：“要么他知道，要么他怕你知道。”
江小川盯着剑柄上的饕餮纹，线条粗犷，断口处那点琥珀色唾液还没干透。他忽然想起自己右眉的金纹，顺着指腹摸上去，皮肤下像是有根细线在轻轻颤。
“得查清楚这玩意儿从哪来的。”他说，“藏经阁。”
墨瞳一愣：“你疯了？现在去？执法堂的人还在炼器房外蹲着呢！”
“正因为他们在，我才要去。”江小川咧嘴一笑，“人越乱，越没人注意一个杂役溜去翻书。”
他从鞋底抠出一小撮金纹碎屑，摊在掌心：“这东西能引同源气息，只要藏经阁里有类似的纹路或记载，它就会发热。你帮我开禁制，我进去找答案。”
墨瞳眯眼：“你要找的是剑柄？还是你自己？”
江小川一顿，没答，只把碎屑重新塞回鞋底，顺手拍了拍灰袍背后的“大富大贵”补丁。
夜风穿巷，吹得柴堆簌簌响。
两人摸到藏经阁后墙时，已是二更天。阁楼三层灯火未熄，窗纸映着一道瘦长人影，坐着不动，像尊泥胎。
“守阁长老。”江小川缩在墙角，“听说他闭关十年，从不露面。”
墨瞳冷笑：“闭关十年还能收你当杂役？那天他递入门牌的时候，袖口滑出半张玉简，上面写的可是‘饕餮九曜’。”
江小川心头一跳：“你说那字迹……”
“跟你手里剑柄上的纹路，是一人所刻。”
江小川沉默片刻，从怀里抽出一张通行符——白日里借着炼器房权限伪造的《外门器谱》查阅令。符纸边缘还沾着点炉灰，是他特意蹭上去的，显得刚用过不久。
“你确定要现在试？”墨瞳趴在他肩头，尾巴绷直，“万一触发警阵，咱们连渣都剩不下。”
“总比一辈子被人当棋子强。”江小川咬牙，“来吧。”
黑猫深吸一口气，身子一缩，化作一道黑影贴地滑出。它用尾巴尖轻轻拨动墙角铁链，那锁头竟像豆腐般软了下来，咔嗒一声散成几截。
江小川翻墙而入，落地轻巧。他刚站稳，胸口那截剑柄突然一烫，仿佛有人往他衣服里塞了块热炭。
“有反应。”他低声说。
墨瞳窜上他肩头：“别愣着，快进去。”
藏经阁内漆黑一片，唯有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银线。满屋玉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没任何分类标识，像被人随手倒了一地。
江小川屏住呼吸，掏出鞋底的金纹碎屑，轻轻撒在掌心。碎屑刚落地，其中一粒突然微微发亮，像被风吹动的火星。
“西边！”他快步朝角落走去。
墨瞳用尾巴当算盘，一边走一边噼里啪啦打点：“雷类三百七十二，兽形六百零八，古纹……等等，古纹只剩一块？”
江小川已经蹲下身，从一堆残旧玉简里抽出最底下那块。玉简表面布满裂痕，边角磨损严重，但四个字依旧清晰——**饕餮九曜**。
他手指刚触上去，眉心猛地一刺，像是有人拿针扎进了太阳穴。耳边嗡鸣不止，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火焰山巅、巨兽嘶吼、一道身穿战袍的身影背对烈日，肩披饕餮图腾。
“别碰！”墨瞳突然低喝，一把用尾巴扫开他的手。
可晚了。
玉简自行浮空，金光暴涨。一道金色虚影缓缓浮现——是只巨兽，头生独角，四蹄踏火，双目如熔岩流淌。
江小川怔住：“这就是……饕餮？”
虚影未动，却让他神识一阵恍惚，仿佛有无数声音在脑中低语，说的不是话，而是某种古老的音节，带着铁锈与雷火的气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
江小川猛地回头。
守阁长老站在门口，一身灰袍，面容枯瘦，正是白天给他发放入门牌的那位杂役长老。
可此刻，那人眼神清明，再无半分浑浊。他望着江小川手中玉简，嘴唇微动：“你本不该现在看见它。”
江小川心跳骤停：“您……认识我？”
长老没答，只缓缓抬起手，将另一枚玉简递来。那玉简通体漆黑，表面雷纹密布，与他眉间金纹如出一辙。
“这是你该看的。”声音低沉，“也是你必须付出代价的。”
江小川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就在指尖触到玉简的刹那——
整座藏经阁剧烈震颤！
头顶梁柱轰鸣，脚下地板龟裂，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玉简化作金色虚影，齐齐腾空，如潮水般扑向江小川，直冲神识！
“小心！”墨瞳怒吼，身形暴胀，瞬间现出本体真形——一头通体漆黑、右眼琥珀的巨兽，张口一吞，将扑面而来的虚影尽数吸入腹中！
轰！
黑猫浑身炸毛，猛地喷出一口黑雾。雾中落下一片鳞片，乌黑如墨，表面却浮着一道紫色雷纹。
鳞片落地，月光一照，竟映出一道幻影——
年轻的杂役长老身穿饕餮图腾战袍，立于祭坛之上，手中高举一柄断裂的剑，剑柄上刻着熟悉的纹路。
江小川瞳孔猛缩：“那是……我手里的剑柄？”
长老静静看着那片鳞片，良久，才开口：“它认你了。”
“谁认我？”
“噬灵雷纹。”长老目光落在他眉间，“它沉睡太久，等的就是你。”
江小川还想问，胸口那截剑柄突然剧烈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他低头一看，剑柄上的饕餮纹正在缓缓蠕动，像活了过来。
墨瞳跳上他肩头，声音罕见地凝重：“它在叫你。”
“叫我？”
“不是叫。”黑猫盯着那纹路，“是在……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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