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最后一次得到温时羽的消息，是在女儿小学入学那年。
同学聚会上，有人提起海外校友名录，说温时羽在英国某所大学任教，主讲“跨文化沟通”，课堂上偶尔会说起中国的南北差异，说北方的雪能没过膝盖，踩上去会发出咯吱的响；说南方的梅花开在最冷的冬，香气能飘满整条街。
没人知道，那些她轻描淡写的“听说”，藏着怎样具体的少年时光。
那天晚上，沈砚回到家，在书房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高三的物理错题本、没送出去的梅花书签，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是当年温时羽写的“谢同桌大人栽培”，折痕处已经磨得发毛。
他把纸条展开，借着台灯的光，第一次看清纸条背面有行极浅的字迹，是他当年没发现的：“其实我也想，和你一起看南方的梅。”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是南方常见的梅雨。
沈砚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温时羽趴在桌上看雨，问他“北方的雪真的能没过膝盖吗”，那时他该说些什么的，该说“如果你想看雪，我可以陪你去”，该说“其实我更想和你一起等南方的梅开”。
可他什么都没说。
就像温时羽站在他家门口没说出口的告白，像他在高铁站没说出口的“我改了志愿”，像重逢时两人都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他们用无数个“没说出口”，把一场双向奔赴，酿成了余生的遗憾。
铁盒被重新锁上，放回抽屉最深处。
沈砚走到客厅，女儿正趴在沙发上看绘本，书页上画着候鸟和岸，她指着图画问：“爸爸，候鸟为什么不留在岸上呀？”
他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因为候鸟有它要去的远方，岸也有它要守的地方。”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翻到下一页。那一页上，候鸟飞过海岸线，在天空留下一道浅浅的痕，岸静静地望着，海面泛着细碎的光，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平静的温柔。
沈砚看着那幅画，突然就释怀了。
或许候鸟与岸的结局，本就不该是相拥。
它们曾隔着山海彼此遥望，曾借着风传递过心动的信号，曾在最好的年纪，为对方动过“要不要改变方向”的念头，这些就够了。
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错过的瞬间，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最终都变成了彼此生命里最柔软的印记。
在某个下雨的夜晚，在某个看雪的清晨，在某个闻到梅花香的瞬间，会轻轻冒出来，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涩，提醒着他们：
曾有人，像候鸟奔赴远方一样，奔赴过你。
曾有人，像岸守候潮汐一样，守候过你。
这就够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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