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异常的涂片
凌晨三点,市立医院检验科的荧光灯发出嗡嗡的低鸣,苏芮揉着酸胀的太阳穴,将第五份咽拭子标本涂片推上显微镜载物台。作为医院唯一持有微生物鉴定高级资质的医检师,她早已习惯深夜值守——流感季的标本量是平日的三倍,冷藏柜里还堆着二十份待处理的样本。
调焦旋钮转动时,视野里先出现模糊的球菌群落,苏芮的笔尖悬在报告单上,准备像往常一样写下“金黄色葡萄球菌”。但当油镜对准标本中心,她的呼吸突然顿住:那些本该呈葡萄串状排列的细菌,此刻正以诡异的链状缠绕,细胞壁边缘泛着反常的银灰色,像是裹了层金属膜。
“不可能。”她猛地抬起头,指尖无意识地叩击操作台。从事检验工作十二年,苏芮见过耐药性葡萄球菌、变异链球菌,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形态。她迅速调取这份标本的病历信息:患者李建国,45岁,建筑工人,因高热、呼吸困难急诊入院,肺部CT显示双肺弥漫性阴影,初步诊断为重症肺炎。
重新取样、染色、涂片,整套流程苏芮走得行云流水,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第二张涂片在显微镜下呈现出同样的景象——链状排列的银灰色球菌,甚至在高倍镜下能看到细菌表面有细微的纤毛状突起,正缓慢地吞噬周围的白细胞。
检验科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苏芮抓起听筒,急诊内科主任张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苏芮,李建国的情况恶化了!血氧饱和度降到80%,用了最高剂量的广谱抗生素毫无效果,你那边的鉴定结果出来没有?”
“张主任,”苏芮的声音干涩,“标本有异常,不是常见致病菌。我需要启动紧急鉴定流程,用质谱仪和基因测序,可能要等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张诚的声音拔高,“他现在已经出现感染性休克症状了!还有,刚才急诊又收了一个类似病例,28岁女性,同样是高热伴急性呼吸衰竭,咽拭子标本已经送过去了。”
挂了电话,苏芮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菌,后背泛起寒意。她按下紧急呼叫铃,通知值班的助手小陈准备生物安全柜,同时打开医院的应急报告系统。屏幕上弹出的“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上报”窗口,让她想起三年前那场新冠疫情初期,自己也是这样在深夜里,第一个发现了异常聚集的病例。
质谱仪启动的嗡鸣声中,苏芮将两份标本分别接种到血琼脂平板和麦康凯培养基上。按照常规流程,细菌培养需要24小时,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次的病原体不会给他们留太多时间。小陈端着消毒水进来,看到苏芮苍白的脸色,小声问:“苏姐,是不是出大事了?”
“别多问,按生物安全二级流程操作,接触标本必须戴双层手套和护目镜。”苏芮的目光落在培养基上,“记住,一旦发现菌落生长,立刻通知我,绝对不能擅自处理。”
凌晨五点,质谱仪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屏幕上显示的“无匹配菌种”让苏芮的心沉到谷底。她立刻登录国家微生物菌种库数据库,将基因测序的初步数据上传比对。等待结果的间隙,急诊又传来消息:李建国抢救无效死亡,那个28岁的女性患者也出现了多器官衰竭迹象。
数据库的匹配进度条走到100%时,苏芮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市疾控中心应急科的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接起,听到对方说:“苏芮老师,我们收到了你的上报。刚刚接到省疾控的紧急通知,邻市已经出现三例类似死亡病例,初步判断是新型致病性球菌感染。现在需要你立刻封存所有标本和培养物,等待疾控人员接管。”
窗外泛起鱼肚白,苏芮看着生物安全柜里刚刚开始形成的细小菌落,那些灰白色的斑点像极了患者肺部CT上的阴影。她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深夜检验科的异常发现,或许只是一场更大危机的开端。
第二章:消失的关联
市疾控中心的负压车停在医院后门时,苏芮已经将所有标本和培养物装进密封生物安全箱。穿着防护服的疾控人员走进检验科,为首的男人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市疾控中心微生物检验科主任,陆哲。
“好久不见,苏芮。”陆哲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合作。”
苏芮点点头,将鉴定报告和测序数据递过去:“两份标本均为新型球菌,革兰氏阳性,链状排列,有纤毛结构。质谱和数据库都无匹配,初步判断是变异菌株。”
“我们在邻市的标本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结构。”陆哲接过报告,眉头紧锁,“死者的病理切片显示,细菌会攻击肺泡上皮细胞,还能破坏免疫系统,常规抗生素完全无效。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这些病例的关联点。”
两人一同前往急诊内科,张诚正在整理患者资料。李建国,45岁,建筑工人,近期一直在城郊的“未来城”工地工作;28岁女性林晓,是市中心商场的服装店店员,近期没有外出史。除了都住在本市,两人的生活轨迹看似毫无交集。
“有没有可能是通过飞沫传播?”苏芮翻看着林晓的病历,“她没有基础疾病,发病前三天曾出现过轻微咳嗽,会不会是在商场接触了感染者?”
陆哲摇头:“我们查了林晓的消费记录和监控,她发病前一周只在商场和家之间往返,没有接触过外地人员。李建国的工友也都做了检测,目前没有发现感染病例。”
这时,检验科的小陈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培养皿:“苏姐,陆主任,培养基上长出来了!而且……”她把培养皿递到生物安全柜前,“这些菌落会发光,在暗处能看到淡蓝色的荧光。”
苏芮和陆哲凑近观察,果然看到血琼脂平板上的菌落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像是撒了一层荧光粉。陆哲立刻拿出手机拍照,发给省疾控的专家:“这种荧光特性很罕见,可能是菌株变异后的新特征。苏芮,你能不能协助我们做药敏试验?现在急需知道哪种抗生素有效。”
“我需要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苏芮看着培养皿,“医院的实验室最多只能到二级,处理这种高致病性菌株太危险。”
陆哲点头:“省疾控的移动P3实验室已经在路上了,预计三小时后到达。在这之前,我们得再排查一下病例的关联点。”
两人驱车前往“未来城”工地,工地负责人王经理听说出现了致命传染病,脸色瞬间惨白:“我们工地有两百多个工人,都是住在板房里的,要是真有传染病,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建国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医院、菜市场,或者接触过什么外来物品?”陆哲拿出笔记本。
王经理想了想:“他是木工组的,上周负责拆除工地西北角的旧厂房。那片厂房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拆的时候还挖出过一些旧的医疗垃圾,当时工人还抱怨过有股怪味。”
“医疗垃圾?”苏芮立刻追问,“具体是什么?有没有处理记录?”
“就是一些玻璃注射器和药瓶,看着像是上世纪的东西。”王经理擦了擦汗,“当时觉得是废弃的,就让工人装在垃圾袋里,和其他建筑垃圾一起运去城郊的垃圾填埋场了。”
陆哲和苏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他们立刻联系市环卫局,查询那批建筑垃圾的运输记录。结果显示,这批垃圾在三天前被运到了西郊填埋场,而林晓的家,就在填埋场附近的小区。
“这可能就是关联点!”苏芮激动地说,“李建国接触了旧医疗垃圾,感染后可能通过某种途径污染了环境,林晓住在填埋场附近,吸入了含有细菌的粉尘或气溶胶,从而被感染。”
陆哲立刻安排人员前往西郊填埋场和林晓居住的小区进行环境采样,同时联系省疾控,请求加急检测药敏试验。当他们回到医院时,省疾控的移动P3实验室已经停在了停车场。苏芮换上厚重的正压防护服,拿着培养皿走进实验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找到有效的抗生素,否则可能会有更多人感染。
然而,当药敏试验的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试验所用的二十四种常用抗生素,对这种新型球菌全部无效。
第三章:扩散的阴影
药敏试验结果出来的当天下午,市疾控中心就接到了第三例病例报告。患者是西郊填埋场的一名环卫工人,62岁,出现高热和呼吸困难症状,咽拭子标本检测显示,同样感染了那种新型荧光球菌。
“已经出现了环境传播的迹象。”陆哲在应急会议上敲着桌子,“填埋场、工地、商场,三个地点已经形成了传播链。现在必须启动紧急防控措施,封锁填埋场和‘未来城’工地,对林晓所在的小区进行全员核酸检测。”
苏芮坐在会议桌的角落,手里攥着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细菌电镜照片。照片上,新型球菌的纤毛清晰可见,省疾控的专家分析后认为,这些纤毛能帮助细菌附着在呼吸道黏膜上,还能抵抗白细胞的吞噬。更可怕的是,细菌的繁殖速度极快,在体外培养环境下,每二十分钟就能繁殖一代。
“苏老师,”市卫健委主任看向她,“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药敏试验全阴性,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患者等死。”
苏芮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试试联合用药方案,还有一些不太常用的抗生素,比如万古霉素联合利奈唑胺,虽然常规药敏试验显示无效,但或许在高浓度下能抑制细菌生长。另外,我还想做细菌的毒力基因测序,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弱点。”
“需要什么支持,我们都给你。”主任立刻表态,“省疾控已经协调了全国的微生物专家,随时可以远程指导。”
当天晚上,苏芮就在移动P3实验室里开始了联合用药试验。防护服厚重不透气,不到半小时,她的后背就被汗水浸湿。小陈在实验室外通过监控协助她,时不时提醒:“苏姐,注意时间,你已经连续工作四个小时了。”
“没事,再等等,第一批培养皿快出结果了。”苏芮盯着培养箱的温度显示,心里充满了期待。如果联合用药有效,就能为临床治疗争取时间;如果无效,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凌晨一点,培养皿取出的瞬间,苏芮的心凉了半截。即使是高浓度的万古霉素联合利奈唑胺,菌落依然在正常生长,只是速度稍微慢了一些。她不甘心,又准备尝试另一种方案,这时陆哲突然冲进实验室外的观察室:“苏芮,不好了!市中心医院又收了五例疑似病例,其中三个是林晓所在小区的居民,还有两个是商场的顾客!”
苏芮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培养皿里发光的菌落,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传播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整个城市都可能陷入恐慌。
“毒力基因测序的结果出来了吗?”她问。
“省疾控刚发过来,”陆哲把平板递给她,“这种菌株携带了一种罕见的毒力基因,和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外报道过的一种致病性球菌类似,但基因序列有30%的变异,应该是在环境中经过长期进化形成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苏芮皱起眉头,“那时候的医疗垃圾怎么会出现在工地的旧厂房里?”
陆哲摇摇头:“我们查了那片厂房的历史,发现这里在七十年代曾是一家传染病医院的附属仓库,后来医院搬迁,仓库就被废弃了。那些医疗垃圾,很可能是当时遗留下来的。”
这个发现让苏芮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打开电脑,搜索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传染病资料。当看到一篇关于“蓝色荧光球菌”的文献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文献中描述的细菌,和他们发现的新型球菌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链状排列、革兰氏阳性、能发出蓝色荧光,而且对多种抗生素耐药。文献还提到,这种细菌曾在1968年引起过一次小规模的感染事件,最终通过严格的隔离和环境消毒控制住了。
“陆哲,你看这个!”苏芮把文献发给陆哲,“这种细菌不是新出现的,而是沉寂了几十年后重新出现的变异菌株!文献里说,当时他们用了一种叫做‘多粘菌素B’的抗生素,虽然有肾毒性,但对这种细菌有效!”
陆哲立刻联系临床医生,让他们尝试使用多粘菌素B治疗患者。同时,市疾控中心发布了紧急公告,要求市民尽量减少外出,做好个人防护,出现高热、呼吸困难等症状及时就医。
然而,就在多粘菌素B开始用于临床的第二天,苏芮接到了小陈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苏姐,我妈……我妈出现了高热症状,刚才去医院检测,确诊了……”
苏芮拿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自己站在防控的第一线,能保护别人,却没想到身边的人会先受到感染。她立刻赶往医院,看到小陈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满脸泪痕。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和阿姨。”苏芮蹲下来,轻轻拍着小陈的肩膀。
“苏姐,不是你的错。”小陈抹了抹眼泪,“我妈说,昨天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菜,排队的时候前面有个人一直在咳嗽。都怪我,没提醒她做好防护。”
看着小陈难过的样子,苏芮心里更加坚定了信念: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找到彻底消灭这种细菌的方法,不能让更多家庭遭受痛苦。
第四章:关键的突破
小陈的母亲开始使用多粘菌素B治疗后,病情逐渐稳定下来,这让苏芮和陆哲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多粘菌素B的肾毒性较大,不能长期使用,而且已经有患者出现了耐药迹象。找到更安全、更有效的治疗方法,以及阻断传播途径,成了当前最紧迫的任务。
苏芮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细菌的研究中。她发现,这种新型球菌在黑暗环境中荧光会增强,而在紫外线照射下,活力会明显下降。这个发现让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利用紫外线消毒,或许能有效杀灭环境中的细菌。
陆哲立刻安排人员落实紫外线消毒措施,同时联系环保部门,对填埋场进行全面覆盖式消毒。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有两名患者因为使用多粘菌素B出现了严重的肾损伤,不得不停用该药,病情再次恶化。
“必须尽快找到替代药物。”苏芮看着患者的病历,心急如焚。她想起之前看到的文献里提到,蓝色荧光球菌有一个弱点——它的细胞壁合成需要一种特殊的酶,如果能抑制这种酶的活性,就能阻止细菌繁殖。
于是,苏芮开始筛选能抑制这种酶的药物。她从医院的药库调取了几十种抗生素,逐一进行试验。连续三天三夜,她几乎没离开过移动P3实验室,饿了就吃泡面,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陆哲担心她的身体,强行让她休息,她却说:“多休息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患者失去生命。”
第四天早上,当苏芮测试一种叫做“替加环素”的抗生素时,发现培养皿里的菌落生长明显受到了抑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进行了三次试验,结果都一样——替加环素能有效抑制新型球菌的生长,而且浓度远低于肾毒性阈值。
“陆哲!有效果了!替加环素有效!”苏芮激动地跑出实验室,声音都在颤抖。
陆哲立刻联系临床医生,让他们对重症患者使用替加环素治疗。不到二十四小时,好消息传来:那两名出现肾损伤的患者,在换用替加环素后,体温逐渐下降,血氧饱和度也开始回升。
就在大家以为情况会逐渐好转时,市疾控中心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邻市出现了首例儿童感染病例,年仅5岁的男孩,因为接触了被污染的玩具而感染。
“儿童的免疫系统还没发育完全,感染后病情进展会更快。”苏芮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必须尽快研发出疫苗,才能从根本上控制疫情。”
陆哲点点头:“省疾控已经联合国内的疫苗研发机构,开始着手疫苗的研发工作。但疫苗研发需要时间,至少要三个月才能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加强对儿童和老年人等易感人群的保护。”
苏芮突然想到,之前在研究细菌的毒力基因时,发现它有一个独特的抗原位点。如果能合成这个抗原,制成诊断试剂,就能快速检测出感染者,从而及时隔离治疗。她立刻开始着手抗原合成的工作,陆哲也协调了高校的实验室提供技术支持。
五天后,新型球菌快速诊断试剂研发成功。这种试剂只需十分钟就能出结果,大大提高了检测效率。市卫健委立刻在全市范围内设立了多个临时检测点,免费为市民提供检测服务。
随着检测和治疗手段的完善,新增病例的数量开始逐渐下降。小陈的母亲也康复出院了,出院那天,小陈拉着苏芮的手,不停地道谢:“苏姐,谢谢你救了我妈,也救了这么多人。”
苏芮笑着摇摇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医护人员和疾控工作者共同努力的结果。”
但苏芮心里清楚,疫情还没有完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