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操练暂时歇了。阮颜瘫坐在地上,粗布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背上像块湿抹布。她望着远处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分干粮,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黑壮汉子——她后来才知道这人叫王虎,是原主同伍的兄弟——啃着个硬邦邦的麦饼走过来,扔给她一个水囊:“喏,饮水。方才将军未罚,算你小子侥幸。”
阮颜拧开水囊,猛灌了几口凉水,喉咙里的灼痛感才稍稍缓解。她捏着水囊,望着操练场上黎卓的身影——他正站在高处,指点几个校尉排兵布阵,银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侧脸的线条依旧凌厉,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沉稳。
“将军……常亲授兵卒乎”阮颜忍不住问,声音还有点发虚。书里只写黎卓骁勇善战,却没提过他会管这些基础操练的琐事。
王虎“嘿”了一声,咬了一大口麦饼:“将军貌冷,实则心细。营中兵卒伤病,皆记挂于心。唯对操练一事较真至极,半分含糊不得。”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然你今日险矣,枪若再偏,恐真要领三十军棍。”
阮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她可经不起军棍打。更要命的是,这副身子骨看着瘦,实则没什么力气,再这么操练下去,别说混过前三章,能不能撑过明天都是个问题。
正琢磨着怎么偷偷懒,就见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黎卓面前行了个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黎卓的眉头瞬间蹙起,转身大步朝营帐走去,几个亲卫立刻跟了上去。
“何时这般匆忙?”王虎伸长脖子张望,“瞧着似是急务。”
没过多久,营里就响起了集合的号角声,尖锐得让人心里发慌。阮颜被王虎拽着站起来,跟着人流往校场中央跑,心里七上八下的——书里这段时间,好像有场突袭战?
黎卓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过底下黑压压的士兵,声音透过风传得很远:“探马来报,北虏骑兵于三十里外黑石坡集结,观其动向,欲劫我粮草队。”
底下一阵低低的骚动。北虏是这一带的边患,凶悍得很,硬碰硬向来是吃亏多。
“皆给我住口!”黎卓沉声喝止,“粮草乃我等的命根子,若失,众人皆得喝西北风。今点一百人,随我往黑石坡,予彼等颜色瞧瞧!”
他的目光在队列里逡巡,最后落在阮颜这一排。阮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团——她连枪都握不稳,去打仗不是送人头吗?
“王虎,”黎卓开口,“你带十个弟兄,守左翼。”
“得令!”王虎精神一振,大声应道。
阮颜刚松了口气,就听见黎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她来的:“阮颜。”
她浑身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出列:“末将在。”
“你随我走中路。”黎卓的眼神没什么波澜,“至战场,看清再动手,莫要冒进”
阮颜懵了。跟将军走中路?那不是离战场最中心最近的地方吗?她张了张嘴,想求饶,可对上黎卓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围的士兵已经开始披甲备马,金属碰撞声和马蹄声混在一起,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王虎拍了拍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随将军左右,当机灵些!莫要给我等伍丢人!”
阮颜攥紧了手里的长枪,指节都泛白了。她看着黎卓翻身上马,银枪斜背在身后,背影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披风下显得格外挺拔。
风里好像有血腥味在悄悄弥漫。阮颜深吸一口气,笨拙地爬上旁边一匹看起来最温顺的老马——她甚至不知道这马叫什么。
马队出发时,她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黎卓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本武侠小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