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报——将军，前方十里处发现北虏游骑！”一名探马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疾驰后的喘息。

黎卓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打了个响鼻。他眯眼望向远处起伏的丘陵，阳光被云层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风里的肃杀之气越来越浓。阮颜缩在队伍中间，手心的汗把枪杆都濡湿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战场”这么近，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多少人？”黎卓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约……约莫二十余骑，正四散探查。”探马低头回话。

黎卓沉默片刻，马鞭指向左侧一片密林：“王虎，带你的人去林子埋伏，见信号箭再动。”他又转向亲卫队长，“张校尉，你领三十人，沿右侧山脊迂回，绕到他们身后。”

“得令！”两人齐声应道，各自带队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视野里。

原地只剩下黎卓和亲卫，还有阮颜这几个被点名跟在中路的小兵。她紧张得腿肚子打转，眼睛却忍不住往黎卓身上瞟——他正调整着臂甲的系带，动作利落干脆，侧脸在光影里棱角分明，完全就是书里那个“临危不乱，气定神闲”的战神模样。

“阮颜。”黎卓突然开口。

她一个激灵，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末……末将在！”

“等会儿接战，你跟紧我，”他侧过脸，目光扫过她明显发颤的手腕，“不必你冲锋，看好我的旗号就行。”

这话听着像是体恤，可阮颜更慌了——跟紧将军？那不是离刀剑最近的地方吗？她想点头，脖子却像被冻住了似的，只能僵硬地“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前方传来几声短促的马蹄声。北虏的游骑果然来了，他们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挥舞着弯刀，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胡语，像一群饿狼似的扑过来。

“列阵！”黎卓一声令下，亲卫们迅速结成枪阵，银亮的枪尖斜指天空，像一片突然长出的铁棘丛。

阮颜死死攥着缰绳，连马都忘了催。眼看最前面的北虏骑兵已经冲到三十步外，她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狰狞的疤痕。

“放箭！”黎卓的声音再次响起。

亲卫们早已搭弓上弦，一阵箭雨呼啸而出，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北虏应声坠马。可剩下的人依旧悍不畏死，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稳住！”黎卓的长枪猛地顿在地上，枪尾砸在石头上发出“当”的脆响，“等他们近身！”

阮颜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死死盯着黎卓的背影，看他双腿一夹马腹，“踏雪”人立而起，银枪如一道闪电般率先刺出——正是书里描写过无数次的“惊鸿破”！

枪尖精准地刺穿了一个北虏的咽喉，鲜血喷溅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洇开一朵刺目的红。

“杀！”亲卫们齐声呐喊，枪阵如潮水般向前推进。

阮颜被裹挟在中间，只能机械地跟着催马，手里的长枪被她抱得死紧，连方向都忘了辨。突然，一个漏网的北虏骑兵从侧面冲来，弯刀带着风声劈向她的头顶。

她吓得闭上了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只听见“铛”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北虏的惨叫。

阮颜睁眼，看见黎卓的枪杆横在她头顶，刚好挡住了那把弯刀。他的手臂肌肉贲张，枪杆微微弯曲，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发什么呆？”黎卓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手腕一翻，枪杆带着巧劲一磕，那北虏的弯刀脱手飞出，紧接着枪尖回挑，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对方。

他勒转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审视，也有困惑：“你的枪，是用来抱的？”

阮颜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风掀起她的头巾，几缕头发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一定白得像纸。

就在这时，两侧的密林和山脊突然传来呐喊声，王虎和张校尉的人马杀了出来，北虏顿时陷入重围，溃败之势已成。

黎卓不再看她，调转马头冲向混乱的战场，银枪起落间，再无三合之敌。

阮颜僵在原地，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境的背影，突然明白——书里的文字再精彩，也写不出此刻战场上的血腥与凌厉，更写不出这个黎卓，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而她这个连刀都不敢看的冒牌货，想要活下去，恐怕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