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斩获!”黎卓收枪回鞘,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有力。
厮杀声渐渐平息,只余下伤者的呻吟和士兵们收拾残局的动静。阮颜从马背上滑下来时,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旁边一个老兵扶了她一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交锋,像一场荒诞的噩梦,可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却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虎带着人从林子里出来,脸上沾着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将军,这帮北虏不经打!咱们没折损几个人,还缴了十多匹战马!”
黎卓点点头,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散落的兵器,眉头微蹙:“不对。”
“嗯?”王虎愣了一下,“将军,哪里不对?”
“此乃游骑,本为探查虚实,却敢这般悍然冲击,”黎卓指向远处的黑石坡,“恐有诈。张校尉,你带一队人往前探探,切记谨慎行事。”
“末将领命!”张校尉抱拳应道,立刻点了十个人,小心翼翼地朝黑石坡方向去了。
阮颜蹲在地上,假装整理马鞍,实则是想平复一下狂跳的心脏。刚才黎卓替她挡刀的那一幕,总在脑子里回放——他横枪的动作快得像一道残影,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还有那双透过头盔缝隙看过来的、带着怒意的眼睛,都清晰得不像话。
“阮颜。”
又是这个声音。阮颜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马肚子:“末……末将在!”
黎卓走过来,手里拿着块布巾,正擦拭着枪杆上的血迹。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细小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方才为何不躲?”
阮颜噎了一下,总不能说自己吓得忘了动弹吧?她低下头,含糊道:“末将……一时失措。”
“战场之上,失措便是死路一条。”黎卓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这身功夫,是何人所授?”
糟了!阮颜心里咯噔一下。原主的记忆里只有些零散的家传把式,她哪说得上来?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家……家父曾教过几招,不成体系。”
黎卓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深邃,像是要把她看穿。阮颜被看得头皮发麻,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马鞍的边缘。
就在这时,张校尉的人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色发白:“将军!黑石坡后面……后面有大队北虏骑兵,看人数,至少有上千!”
“果然如此。”黎卓脸色一沉,“他们是想用游骑诱我们深入,再合围歼灭。”他迅速转向王虎,“你立刻带伤兵和缴获的战马先回营,报信给李副将,让他速派援兵!”
“那将军您呢?”王虎急了,“上千骑兵,咱们这一百人顶不住啊!”
“我带人拖住他们,”黎卓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黎卓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咬咬牙,重重一抱拳:“将军保重!末将这就去!”
看着王虎带着人匆匆离去,阮颜的心沉到了谷底。留下的人,加上黎卓也不过八十多个,要对抗上千骑兵?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黎卓转身看向剩下的士兵,目光锐利如刀:“诸位,今日之事,是我判断有误,陷大家于险地。若有想走的,现在便可随王虎同去,我黎卓绝不追究。”
没人动。士兵们看着黎卓,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透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决绝。
“将军说笑了!”一个老兵大声道,“我等跟着将军出生入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对!跟北虏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呐喊声此起彼伏,震得阮颜耳膜嗡嗡作响。她看着这些穿着粗布铠甲、脸上带着风霜和伤痕的士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书里说黎卓的军队能以一当十——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能打,而是因为他们愿意为这个人拼命。
黎卓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呐喊。他指向侧面一处狭窄的山谷:“北虏骑兵虽多,但那处山谷狭窄,他们展不开阵型。我们去那里据守,撑到援兵来为止。”
“得令!”
士兵们齐声应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转移。阮颜看着黎卓翻身上马,银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突然鼓起勇气,追上去问道:“将军,为何……要带上我?”她明明是个累赘。
黎卓勒住马,低头看她,目光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你虽功夫不济,却也未曾临阵脱逃。再者……”他顿了顿,“方才你虽吓傻了,却也没闭眼睛。”
阮颜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反应,竟然被他看在了眼里。
风从山谷的方向吹来,带着更浓重的杀气。黎卓不再多言,策马向前:“走!”
阮颜翻身上马,跟在队伍后面。看着黎卓挺拔的背影,她突然觉得,手里的长枪好像没那么沉了。或许,她这个冒牌货,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这一次,她不想当那个活不过前三章的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