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将军来了!”伤兵营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热闹的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呻吟声都低了几分。
阮颜正给一个伤兵换药,闻言手一顿,抬头就看见黎卓掀帘进来。他穿着常服,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布包,目光扫过帐内,最后落在她沾着草药汁液的手上。
“将军。”她赶紧站起来,下意识地想把手往身后藏,却被他看了个正着。
黎卓没说话,径直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布包递过来:“李副将说你这几日都用凉水洗伤口布巾,伤了手。”
阮颜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小罐油脂,闻着有淡淡的杏仁香。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护手用的——军营里物资紧俏,这种东西可不多见。
“谢将军……”她捏着罐子,指尖有些发烫,“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皮糙……”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伤兵打趣:“阮姑娘这手嫩得很,哪经得住凉水天天泡?还是将军细心!”
帐内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阮颜的脸腾地红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偷偷抬眼瞅黎卓,见他眉头微蹙,还以为他要动怒,却听见他淡淡道:“都好好养伤,笑什么?”
语气算不上严厉,可那几个起哄的伤兵却立刻闭了嘴,只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黎卓又看了看帐内的伤员,目光在几个缠着新绷带的伤口上停了停,才对阮颜道:“跟我出来一下。”
阮颜心里打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跟着他走出帐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又随着脚步慢慢分开。
“你用的草药,是自己采的?”黎卓率先开口,目光投向营外的山林。
“嗯,”阮颜点头,“后山就有不少,止血消肿的都有,比营里配的药膏管用些。”她也是偶然发现的,这些草药和她穿越前在书上看过的很像,没想到真能用。
黎卓“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明日我让两个小兵跟着你,山里不安全,有北虏的散兵游勇。”
阮颜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采草药很快的,不会走远……”
“服从命令。”黎卓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可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不是军令,是……提醒。”
他难得改口,阮颜反倒不好意思再推辞,只好点点头:“那……多谢将军。”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晚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阮颜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那天在帐里闻到的一样。她偷偷看他,见他望着远处的练兵场,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竟比战场上的样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将军,”她没忍住,小声问道,“您……以前是不是见过很多女扮男装的士兵?”不然怎么会这么平静?
黎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你是第一个。”
阮颜愣住了。
“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弧度,“没想到真有女子敢闯军营,还敢拿着长枪冲北虏。”
这话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夸她。阮颜的脸又红了,低下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我那不是……没办法嘛。”
“嗯,”黎卓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你和她们不一样。”
“谁?”阮颜没反应过来。
“话本里的女子,要么是为了寻夫,要么是为了复仇,”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你不一样。”
阮颜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是盛着夕阳的余晖,暖融融的,看得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突然明白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书里那个注定成为炮灰的阮颜,也不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她只是想活下去,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位置。
“将军,该查夜了。”亲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黎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对阮颜道:“回去吧,天黑了。”
“嗯。”阮颜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在书里被描写得如同战神般遥不可及的黎卓将军,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她捏了捏手里的杏仁油罐子,快步回了自己的小帐。帐外的练兵声还在继续,可她听着,却觉得没那么刺耳了。
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罐子上,泛着柔和的光。阮颜把罐子放在床头,手轻轻覆上去,掌心的温度仿佛能透过陶罐传过去。
她突然开始期待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