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冰冷的石板，连呼吸都显得多余。
林晚站在长桌的一端，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紧攥着那份沉重的策划案，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苏晴的动作干脆利落，手中的文件被狠狠摔在桌面上，纸页哗啦啦散开，封面上“年度新品推广案”几个烫金字在阳光的照射下刺得人眼生疼。
“三百万的损失你拿什么赔？”苏晴的声音尖锐刺耳，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如同针尖扎进耳膜，“市场调研可是你做的吧？你倒是说说看，你推荐的Z世代消费群体究竟在哪？”
林晚缓缓抬起头，视线扫过对面那一排低垂的脑袋，所有人都装作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咖啡杯，似乎那里面藏着什么答案。
实习生小唐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同事轻轻拽了拽袖子，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数据模型显示该群体占比达到42.6%，但执行环节……”
“执行环节？”苏晴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厉害，是天才策划？不过是踩着公司资源装模作样罢了！执行环节的漏洞是我亲手设计的，怎么，现在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中央空调吹出的冷风钻进衬衫领口，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林晚喉结微微滚动，后槽牙咬得发酸：“我接受处罚，但请查明真相再定责。”
“真相？”苏晴用钢笔尖戳着报告，语气嘲讽，“你的天真就是最大的罪证。”
就在这时，行政主管捧着辞退通知书走了进来，纸张上的钢印发出沉闷的一声，像是为这场闹剧敲下了最后一锤。
林晚低头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手指触到口袋里的求职简历，纸张边缘已经卷得毛糙不堪。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她刚迈出一步，忽然僵在原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男人，黑伞斜倚在肩头，雨水顺着伞骨缓缓滑落。他抬起头的瞬间，玻璃幕墙透进的阳光恰好洒在他脸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骤然闪现。高烧昏沉中，有人脱下大衣裹住她，掌心滚烫贴着她的额头：“活下去。”
“顾总您误会了……”苏晴从会议室冲出来，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和颤抖。
但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黑色手套摘到一半，露出无名指上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像一道隐秘的闪电。
“顾氏需要的是能看透数据背后人性的人。”他的嗓音沙哑低沉，仿佛砂纸划过铁板，“我不需要那些只会给我表面答案的人。”
林晚脖颈处的银链微微发烫，玉佩半露在锁骨间，缺口恰好对上了男人怀表盖内侧的纹路。电梯门缓缓闭合，倒影中，他手表的反光掠过她的眼底，冰冷而锋利，和当年别在西装胸袋上的金质徽章一样冷冽。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我接受你的提议。”
金属门上映出的男人身影挺拔如松，伞尖的一滴雨水坠落在地砖上，溅开暗色的痕迹。他抬起手腕看表，袖口的金链擦过她的眼角余光。“七点。”他淡淡开口。
行政主管还捧着辞退书愣在原地，苏晴攥着包带的手指发青，指甲油已经裂开了细纹。
林晚绕过他们，走向安全通道。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暴雨将至的湿润气息包裹着楼道。她摸出手机，最新一条短信是房东催缴房租的通知。
转角处传来窸窣的响动，一个穿深灰制服的保安正用对讲机压低声音：“顾氏的人来了……对，就是那个疯丫头……”
林晚径直走过去，保安慌忙闪到一边。她闻到了对方身上陈年的茶垢混着烟味的气息，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缩在便利店门口时，有个陌生人递来的热咖啡味道。
推开天台铁门的刹那，狂风夹杂着雨星扑面而来。她解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银链垂落的玉坠贴着胸口微微发烫。
远处玻璃幕墙倒映着乌云翻滚，如同记忆里那双按住她额头的手，宽厚、温暖且不容拒绝。“活下去。”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晚转身看见实习生小唐举着文件夹冲了上来，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前。“林姐！”女孩喘着气把文件夹塞给她，“这是你上周让我备份的原始数据……我偷偷导了一份。”
文件夹边角已经起毛，显然是匆忙中抽出来的旧本子。林晚翻开第一页便愣住了，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贴满了便利贴，每一张都是她亲笔写下的批注。
“你怎么……”林晚的声音哽了一下。
“我看你每天最早来最晚走，教我们做表格的时候连格线都要对齐像素……”小唐眼圈发红，“苏晴开会前把我叫去改PPT，我发现她删了你写的用户画像分析。”
雨势渐大，林晚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突然想起刚才顾沉洲手套半褪时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淡疤，形状像闪电劈进云层。“谢谢你。”她把文件夹抱紧了些。
小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知道顾氏下周要招管培生，要不要……”
话音未落，天台门再次被推开。穿黑西装的男人撑着伞立在风雨中，伞面低垂遮住半张脸。
林晚认出了那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他说。
楼下停车场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林晚看见自己的车被三辆豪车前后堵死，挡风玻璃上贴着违章停车罚单。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我有个条件。”她抬头直视男人的眼睛，“入职前我要查2025年第三季度到现在的所有项目档案。”
顾沉洲沉默片刻，伞檐抬起露出唇角的一丝笑意。“成交。”
雨幕中，他的司机撑着伞候在电梯口。林晚走过苏晴身边时，听见她咬牙挤出一句：“祝你前程似锦。”
“彼此彼此。”她轻轻拂过对方精心打理的发梢，指尖沾上了一片碎纸屑——正是刚才撕毁的辞退通知书残片。
地下车库冷白的灯光下，顾沉洲忽然停下脚步。他望着她腕间的银链开口：“换辆车吧。”
林晚看着自己那辆掉漆的二手POLO，想起今早启动时又坏掉的收音机。雨刷还在徒劳摆动，玻璃上全是泥点。“你认识我？”她终于问出口。
男人指尖抚过车顶积水，划出一道弧线：“五年来，你换了七次工作，每次都在策划部。”
轮胎碾过水洼的声音惊飞了路边的麻雀。林晚握着方向盘，听见副驾座上的男人说：“当年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我看了二十七遍。”
她猛然踩住刹车。
车载电台滋啦作响，传出某首老歌的旋律。“活下去。”他轻声重复。
雨刮器来回摆动，抹开玻璃上的朦胧水雾。林晚看见前方红灯亮起，倒计时显示还有三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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