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只剩下美利坚一个人。他没像往常一样瘫进椅子，而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忙碌奔波的车流。
公司是个烂摊子，以前没心思管，现在，他要动手清理了，这些东西挡了他的路，让他没有过去那种掌控一切的自在。
他坐回电脑前，屏幕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手指滑动鼠标，掠过一堆花里胡哨的报表，点开几个被他标记过的数字。
市场部的开销，像吹气球一样不断涨，效果却差得离谱，项目部的采购单子，总绕着几家小公司打转。
贪污极其严重，甚至都毫无顾忌的显示在屏幕上，因为公司高层都觉得他是个被架空的总裁，没什么实质性作用。
他按下内线电话：“江宁丹，过来一下。”
江宁丹走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之前一样安静专业。
“看看这个。”美利坚把屏幕转向他，手指点了点那几个刺眼的数字，“市场部钱花得跟流水一样，项目部也是，买的材料又贵又次。”
江宁丹俯身看了看，很快直起身：“确实有问题。市场部的钱，最后拐了几道弯，进了几个海外的空账户。项目部的几家小公司，背后的人和公司里的高层沾亲带故。”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汇报天气。
美利坚靠回椅背，指尖敲着扶手：“你说，先从谁开始？”
“项目部的王副总。”江宁丹思考了一会儿，“证据比较明显，容易快刀斩乱麻。动静闹出来，也能敲打一下其他人。”
“嗯。”美利坚赞同的点了点头，和他想的一样。他需要一个开刀的，让那些人安分一点。
“来吧，规划一下，需要怎么做。”美利坚随手翻出纸笔，边写边讲道。
江宁丹翻出手机备忘录，找到有关王副总的事情，上个月他负责一批“星悦城”材料，因为质量不好报废了，从公司调走了一大笔钱去购买新的材料。
“现在要做两件事。”美利坚在纸上写下数字，“第一，去‘星悦城’工地看看那批即将报废的残次品。第二，找找王副和最近经常联系的，有嫌疑的人。”
“你去安排质检，就说接到匿名投诉。通讯记录我让信息部发你。”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似乎对这没有流血的大清洗很期待。
“明白。”江宁丹关上手机，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动作干净利落。
门关上后，美利坚轻轻吐了口气。他重新看向电脑屏幕，那些混乱的数字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讨厌琐碎又肮脏的事情，也讨厌失控。把清理门户的任务交给江宁丹，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虽然冷冰冰的，办事倒很利落。
也好。美利坚想。就让他去当这个清道夫吧。自己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明眼人都知道，江宁丹代表的是自己的意思，名存实亡的总裁也要开始反击了。
他拿起那罐没喝完的可乐，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走了最后一点多余的情绪。
————
几天后，“星悦城”工地。
江宁丹带着总部的质检小组来了。他穿着干净的衬衫和西裤，站在满是灰尘的工地上，显得格格不入。
项目负责人和王副总迎上来，脸上堆着笑。王副总额头上有点汗，他指着旁边一堆贴着“待报废”标签的钢材，语气十分无奈：
“江特助，您看，还麻烦您专门跑一趟。都怪这批钢材不争气，工厂那边就说质量不合格。我们按规矩准备报废，正忙着找新厂家呢。”
江宁丹没接话，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堆“报废”钢材。他走过去，拿出一个超声波测厚仪——这东西像尺子一样，量出钢材的厚度。
他随机挑了几根钢材，把仪器贴上去。
“嘀——嘀——”
仪器叫了，屏幕上显示的数字，确实比合格的标准厚度要薄，不合格。
王副总在一旁叹了口气，显得很心疼：“您看，我没骗您吧？这批货就是不行！幸亏我们没往楼里用，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江宁丹没吭声，又默默测了好几根，结果都一样，厚度都不达标。
他停下来，微微皱起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工地上一时没人说话，只有远处机器在响。质检小组的人互相看看，觉得这次可能查不出什么问题了。
王副总心里放松了一点，脸上笑容也更大了：“江特助，这儿灰太大了，要不咱们去办公室坐坐，喝口茶……”
“等等。”江宁丹开口，打断了他。他走到一根“报废”钢材前，用手指关节“咚咚”地敲了敲。
接着，他又走到不远处一堆同一工厂生产的合格钢材前，也“咚咚”地敲了敲。
声音听起来有点像，但仔细听，又有点不一样。不合格的那批，声音听起来有点闷，没那么清脆。
王副总没明白：“江特助，您这是……？”
江宁丹看着他，语气还是很平静，但说的话却像锤子一样砸下来：
“同一个工厂，用同样的材料和生产流程造出来的钢材，虽然可能厚度不一样，但材质一样，敲起来声音应该是一样的。”
他指指那堆不合格的，又指指合格的钢材：
“但现在，这两批的声音不一样。这说明，两批钢材不是同一工厂生产的，或者说这批‘不合格’的钢材，是由其他工厂的劣质钢材生产的。”
王副总的脸有些发白。
江宁丹没等他辩解，继续说：“王副总，麻烦把这两批钢材的喷码对比一下看看。”
喷码，就是印在钢材侧面，标明厂家、生产日期等信息的字符和数字。
很快，两根钢材并排放在了一起。
一根是合格的，一根是“报废”的。
仔细一看，问题就出来了：
合格钢材上的喷码，字体工整清晰，颜色是沉实的墨色，像是牢牢吃进了钢铁里。
而那根“报废”钢材上的喷码，字体有点别扭，颜色也更鲜亮一点，浮在表面，好像一擦就能掉。
江宁丹拿出另一个小仪器——便携式光谱仪，它能分析物体表面的成分。
他把仪器对准合格钢材的喷码区域，仪器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
接着，他把仪器对准那根“报废”钢材的喷码。
“嘀——”仪器发出了提示音，屏幕上显示出一种特定化学成分的信号。
这种成分，通常用在一种特殊的工业涂料里。这种涂料的特点就是——干了以后看起来和真喷码差不多，但很容易被化学药水擦掉，或者用物理方法磨掉，方便以后重新喷印。
江宁丹看着没反应过来的其他人，开口解释“很明显，不合格这批的喷码，并不是这家工厂的喷码，是其他工厂伪造的，所以，王副总，你用可以买高质量钢材的价格，买了一批劣质钢材，并且说不合格，还要用更多的钱买新的钢材。”
“我……是我没搞清楚工厂……”
“那这些差价呢？容我大胆猜测一下，公司后续调下来的钱，你估计也打算私吞吧？然后，用劣质钢材去顶替？”
王副总被江宁丹毫不修饰的话语怼的有些发怒“江特助，你不能血口喷人……”。但又因为底气不足，没有继续说下去。
江宁丹收拾好仪器，对质检小组的组员说了几句，便离开了现场，后续会有质检小组和警方处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