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

01 转校生

高三开学第二周，三班来了位转校生。

少年站在讲台前，校服外套大了一码，袖口盖过指节。他捏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王橹杰。

粉笔末簌簌落下，像一场小雪。穆祉丞坐在最后一排，正把英语卷子折成纸飞机。他抬眼，看见那截细白的手腕——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像地图上纤细的河流。

“你就坐穆祉丞旁边。”班主任说。

于是河流朝他走来，带来一整片未知的森林。

02 纸飞机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穆祉丞把折好的飞机扔到隔壁桌上。机翼展开，是张满分 150 却只考了 75 的数学卷。

“签名？”穆祉丞抬抬下巴，“家长栏空着。”

王橹杰愣了一下，用左手压住卷子，右手唰唰写下“王征”两个字。

——不是他本名。

穆祉丞挑眉：“替你爸签？”

“我爸不会写字。”王橹杰把卷子折回去，嗓音很低，“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耳朵和脑子。”

那架纸飞机最终没飞起来，被王橹杰夹进了错题本。

03 耳塞

三班的传统：月考后按成绩排座。穆祉丞全校第三，王橹杰倒数第七。

于是两人被调到教室对角。

晚二下课，穆祉丞拎着一袋耳塞去找王橹杰。图书馆后的小露台，风把少年的额发吹得乱七八糟。

“给你。”穆祉丞摊手，“我妈航班常飞国际线，这个是降噪的。你不是说宿舍太吵，背不进去单词么？”

王橹杰没接，反问：“你为什么对我好？”

穆祉丞想了想，把耳塞塞进他掌心：“因为我喜欢聪明人。而你——”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的声音，比所有人都响。”

04 暴雨夜

十月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宿舍熄灯后，值班老师锁了大门。

穆祉丞摸到一楼洗衣房，隔着窗喊：“王橹杰！”

玻璃被雨线糊成一片。少年赤脚踩在水里，手里拎着一把黑伞。

“后门坏了，我从洗衣房翻出去。”王橹杰声音被雨声撕得七零八落，“你回去吧，别被记过。”

穆祉丞没动，只是伸手——指尖碰到王橹杰的指尖，雨水冰凉。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拉进伞下。世界骤然安静，只剩雨点砸在伞面的鼓点。

那一夜，他们挤在洗衣房外的屋檐下，共用一个耳机听英语听力。王橹杰的肩膀很薄，却在发抖。穆祉丞把校服外套披过去，闻到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腥。

“我妈在老家吊盐水。”王橹杰突然说，“我想考出去，带她看耳朵。”

穆祉丞“嗯”了一声，假装没看见他发红的眼眶。

05 模拟考

十二月的全市一模，王橹杰从年级 900+ 蹿到 200 名。成绩单贴在公告栏那天，全班哗然。

有人酸溜溜：“抄的吧。”

穆祉丞走过去，把那张薄薄的白纸撕下来，折成纸飞机——这一次，飞机穿过整间教室，准确落在王橹杰的桌上。

机翼上多了一行字：

【恭喜你，银河旅客。】

06 生日

王橹杰十八岁生日在周三。晚自习前，穆祉丞把他叫到实验楼天台。

“闭眼。”

少年睁眼时，看见脚边一圈玻璃罐——每罐 99 颗折纸星星，罐身贴着标签：

语文 / 数学 / 英语 / 理综 / 希望 / 睡眠 / 快乐

最后一罐没贴字，里面躺着一张纸条：

【等你考完，一起拆。】

王橹杰低头笑，耳尖在暮色里发红。

07 高考

六月的蝉鸣声浪般涌进考场。最后一科结束铃响，穆祉丞在人群里找那双熟悉的手腕。

王橹杰冲过来，把准考证塞给他：“收好，纪念。”

“你呢？”

“我留了星星罐。”少年喘着气，眼睛亮得吓人，“现在能拆了吗？”

08 银河

他们去了市郊的天文馆。空调很冷，穹幕电影放《旅行者一号》。

黑暗中，穆祉丞摸到王橹杰的手心——全是汗。

“穆祉丞。”王橹杰突然开口，“如果我说，我想去的地方不止是北京，而是更远的星系——”

“那我就申请航天工程。”穆祉丞打断他，“给你造飞船。”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王橹杰从兜里掏出那罐没贴标签的星星，倒出最后一张纸条：

【把银河写给你。——M】

背面是穆祉丞的字迹。

09 后来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两人并肩坐在洗衣房外的台阶——那里早已修好了后门，暴雨的痕迹无影无踪。

王橹杰被北航飞行器设计与工程录取，穆祉丞去了清华物理系。

“距离 15 公里。”穆祉丞晃了晃手机，“地铁 45 分钟。”

王橹杰没说话，只是把那架纸飞机——当年 75 分的数学卷——重新展开，在空白处写了新的算式：

【∵ 我喜欢你

∴ 银河可抵】

他把纸飞机抛向天空。

这一次，它终于飞了起来。

——END——

彩蛋（if 线）：

十年后，长征九号发射前夜。

记者：“王总师，您随身携带的幸运物是？”

王橹杰从胸前的口袋摸出一颗褪色的纸星星：“我爱人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镜头扫过发射塔架，穆祉丞在地面指挥中心朝他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学生时代的暗号：

【放心飞，我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