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盘失窃的风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立刻掀起巨浪,却在沈宏远心里埋下了更深的猜忌。
接下来的两天,沈家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宏远几乎不出房门,偶尔在餐厅遇见,眼神也像淬了毒的冰锥,在林砚和沈烬身上反复剜刺,仿佛要将两人的心思看穿。
林砚尽量避开与他独处,只在必要时才露面,言行举止愈发谨慎。可越是小心,沈宏远的怀疑似乎越重,总在不经意间抛出几句试探的话,逼得他只能用温顺的假面硬扛。
这天下午,林砚正在花园修剪花枝——这是他找到的最能掩饰心绪的事。指尖被玫瑰刺扎破,渗出一点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花瓣上的纹路发呆。
“在想什么?”
沈烬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林砚手一抖,剪刀差点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见沈烬穿着件灰色卫衣,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靠在廊柱上,绿眸里带着惯有的戏谑。
“没什么。”林砚将受伤的手指藏到身后,语气平淡,“你怎么来了?”
“许曼解开硬盘了。”沈烬晃了晃平板,走到他面前,“找到三个海外账户,户主都是沈宏远的化名。里面的钱,够他把牢底坐穿。”
林砚的心跳骤然加速,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真的?”
“当然。”沈烬将平板递给他,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账户信息和转账记录,每一笔都触目惊心,“还有更有意思的——里面有几笔转账,收款方是当年帮他伪造林氏破产证据的那个律师。”
林砚的指尖划过屏幕,指腹因用力而泛白。那个律师,他记得,当年就是他拿着假合同逼得父母走投无路。
“证据链齐了。”沈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冷意,“现在动手,就能让他们一起完蛋。”
林砚抬头看他,绿眸里的狠厉清晰可见。他忽然意识到,沈烬对这些细节的掌握,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多。这个疯子,恐怕早就把沈宏远的底细摸透了,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候动手?”林砚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压抑了八年的恨意终于要找到出口。
“等沈氏集团的季度股东大会。”沈烬收回平板,语气笃定,“那天所有股东都会到场,把证据甩在他们面前,才能让沈宏远和整个沈家彻底垮台。”
林砚点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复仇的目标近在咫尺,他本该狂喜,可看着沈烬眼底的势在必得,又觉得这场胜利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算计。
“你好像有心事?”沈烬挑眉,指尖忽然捏住他藏在身后的手,“受伤了?”
被扎破的指尖还在渗血,滴落在他的灰色卫衣上,像绽开了一朵细小的红梅。林砚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别动。”沈烬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低头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指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胶带传过来,烫得林砚心尖一颤。
“沈烬,你……”
“嘘。”沈烬抬起头,绿眸近在咫尺,里面映着林砚慌乱的脸,“有人在看。”
林砚猛地转头,只见二楼书房的窗帘动了一下,隐约能看到沈宏远的身影。他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刚才的一幕,全被看到了。
沈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看到了正好。”
“你疯了!”林砚压低声音,又气又急,“他本来就怀疑我们,现在……”
“怀疑才好。”沈烬松开他的手,后退半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让他觉得我们之间不清不楚,他才会乱分寸。”
林砚看着他眼底的算计,忽然明白了。沈烬是故意的,故意在沈宏远面前做出亲昵的举动,故意让他猜忌,以此打乱他的阵脚。
这个疯子,连这种事都能拿来当武器。
“我回房了。”林砚转身就走,不想再和他多待一秒。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被这疯狂的算计彻底拖垮。
“林砚。”沈烬在身后叫住他,“股东大会在下周五。在此之前,别出任何岔子。”
林砚没回头,脚步更快地离开了花园。
回到房间,他靠在门板上,手心里的创可贴还带着沈烬的温度。窗外的阳光很亮,却照不进他心里那片混乱的阴影。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泛红的耳根,忽然觉得很荒谬。明明是相互利用的合作,明明知道沈烬的心思有多深,可刚才那瞬间的悸动,却真实得让他心慌。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林砚走到窗边,看到沈宏远的车开了出去,赵峰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
看来,沈烬的计划奏效了。沈宏远果然乱了分寸。
可林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随着股东大会的临近,这场博弈会越来越危险,而他和沈烬之间那层脆弱的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录音器还在忠实地工作着。里面记录了沈烬的计划,记录了别墅里的惊险,也记录了刚才花园里那短暂却心悸的瞬间。
这些录音,本该是他防备沈烬的武器,可现在,却像是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林砚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下周五。
他默默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日期。
到那天,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爱恨,都该有个了断了。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了断之后,他和沈烬,究竟会走向何方。是一同坠入地狱,还是……能在废墟之上,找到一丝意想不到的可能?